张祚臣丨托克维尔的北美之行 - 世说文丛

张祚臣丨托克维尔的北美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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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1年,在凡尔赛法院做见习法官的托克维尔因不满宣誓效忠新国王路易·菲利普,他和好友博蒙想到了一个点子,申请去北美考察美国的监狱制度。当时的美国新监狱制度被誉为未来制度的典范,而此时法国的的监狱还是地牢横行,因而滋生了更多犯罪。
派年轻法官去考察学习,新政权倒也乐意,不过关于费用问题起了不少争执,托克维尔和博蒙急于动身,情愿自费前往。不过新政权还是批准了其十八个月的事假,便有了两位年轻人的北美之行。
1831年4月2日,托克维尔和博蒙从勒阿弗尔出发,搭上了一艘美国客轮。现有的资料显示,船上有十八名船员和一百六十三名旅客,但只有三十一人可以享受客舱待遇,托克维尔和博蒙位列其中。
“勒阿弗尔”号全体乘客的名单早已佚失,我们无法知道大多数乘客的名字,但是我们确定的是,为了恶补这个崭新目的地的知识,他们把船上的美国乘客累得不轻,同船有一位英国下议院议员,一位荷兰商人,还有一位房地产投机商。他们还跟一位叫爱德华的美国女士学英语,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高估了自己之前的英语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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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三十八天的大西洋航行终于在5月9日画上了句号,下午,他们在罗德岛州的纽波特登陆,然后转乘蒸汽船前往纽约。他们甫一下船,就发现自己成了名人,早在他们到来之前,纽约的报纸就发了消息,大意是两个法国的年轻法官远道而来学习美国的刑罚制度。这则消息很快在波士顿、费城、巴尔的摩等地方的报纸转载。在纽约,他们惊讶又欣喜地发现,他们被视作权贵、政要甚至是名流,被当时最高层的社交圈所接纳。
托克维尔和博蒙抵达美国之时,美国人口约为一千三百万,另外还有两百万奴隶。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年轻的国家,尚处于幼童阶段。其时,安德鲁·杰克逊总统正值第一轮任期的最后一年,亚伯拉罕·林肯22岁,爱默生28岁,梭罗14岁,写了《白鲸记》的梅尔维尔年仅12岁。
这片欣欣向荣的新大陆在初到美国的托克维尔看来,更多的是商业上的成功,人文精神的培养显然需要更多的时日。虽然后来他将美德涵盖于私利的追求之中,换句话说,对于私利的追求也是美德的一部分,有时候甚至不得不假托为私利。但是从最初的观感来说,美国仍旧有些“粗俗且令人不快的缺乏教养之处”。他之前甚至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中产阶级式的社会,纽约州的一州之长居然住在寄宿公寓里,光这一点就足够让这个旧制度来的贵族震惊的了。
托克维尔在写给勒叙厄尔神父的信中说,美国人在食物安排和上菜方面“尚处于萌芽期:他们先吃蔬菜鱼类后吃肉,甜点是牡蛎。一言以蔽之,完全就是野蛮人的吃法”。博蒙则不能忍受家庭聚会中的钢琴演奏,甚至觉得钢琴伴奏下女主人的歌声难以忍受的厌倦和深刻的嫌恶。托克维尔也认为,大部分歌声无异于“狼嚎”和“猫叫”。但是两人却对美国的姑娘心生好感,她们完全没有旧大陆姑娘那种若即若离遮遮掩掩的酸腐感,就像明媚阳光下甜美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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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维尔和博蒙的全部行程历时两百七十一天,另有十五天在加拿大度过。他们走访了二十四个州的十七个,行程总计约七千三百英里。在两百多天的日日夜夜里,他们有时候在冰雪覆盖的道路上艰难跋涉,有时候则要穿越茂密的森林,有时候呢不得不困在发生故障的蒸汽船上一筹莫展。闲暇时间他们也去打猎,有一次涉过一条小河时,甚至导致托克维尔差点溺水而亡。
他们乘“苏必利尔”号去往大湖区的时候,去了一趟加拿大,他们还欣赏了尼亚加拉大瀑布,正如将近两个世纪以后,我穿着雨衣站在观景区里的感受,看着水流仿佛来自天上,恢弘壮观,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穿行在莽莽的荒野中,后来托克维尔写道,“这里上帝准备好了一切来接待人类,行走其间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一种静谧。”
将近两百年后,我行驶在黄石公园蜿蜒的车道上,生出无限甜美而又孤寂的情愫,还有一种本能的狂野,仿佛在天堂的尽头,禁不住潸然泪下,那一刻我想到了永恒,一种深刻而悲悯的孤独感,以人类个体之渺小,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什么呢?
今天,托克维尔的名字已经嵌入那永恒的岩石之中,成为不朽。考察监狱,当然不过是个“托辞”,他们有更大的计划。早在离法赴美之前,托克维尔就在写给友人的信中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翔实地、科学地考察这个广袤的、人人谈论却无人了解的美国社会。如若假以时日,我们还希望带回一些撰写一部‘优秀的创作’,或者说至少是一部新作的各种素材;因为就这一话题而言目前还是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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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蒙也在写给父亲的信中说:“我们正在思考宏大的计划。”他接着写道:“如果能写一本书,精确地描述美国人民,用粗线条描绘其民族性格,能够分析其社会境况并修正现存的诸多误解,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在纽约,博蒙给他的哥哥写道:“我们正在为一部巨著奠定基础,有一天,这部书将成就我们的名声。”
如您所见,现在我们知道的是,这部书成就的是托克维尔一个人的名声。在开始撰写这部书的时候,他们用的是第一人称复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复数的“我们”变成了单数的“我”,而这个“我”指的就是亚力克西·托克维尔,这个名字从此以后将照亮整个政治理论的夜晚,闪烁着政治智慧的光芒。而性格活泼、心地善良的博蒙将退居其次,成为副手,或者第二小提琴手,无人知晓,除了那些研究托克维尔的人,而且提到他的时候,必定跟托克维尔联系在一起。
1832年2月20日,托克维尔和博蒙依然乘坐那艘带他们来的“勒阿弗尔”号,启程回国。
此后写作成为托克维尔一个人的战争,他躲在巴黎维尔诺伊大街的阁楼上,日复一日地归纳、演绎、诠释,终于完成了这部不朽之作——《论美国的民主》。我们今天看到的《论美国的民主》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完成于1835年,甫一出版便引起巨大轰动;下卷则出版于1840年,侧重于对美国民主的实测分析和对未来的预言。此时他已赢得巨大名声,一年后托克维尔当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

原载葛陂小记 2022-04-03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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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张祚臣丨托克维尔的北美之行》 发布于202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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