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婉如丨那一年,腊月初八的大雪 - 世说文丛

姚婉如丨那一年,腊月初八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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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腊月初八的下午,阴沉沉的天空下覆盖着厚厚的云,预示着要有一场暴风雪来临,县广播站的天气预报说下午有暴风雪。
那时鄌郚乐器厂已经初建并开始制作乐器了,我作为一个年纪最小的童工也开始了在乐器厂打工的生涯。乐器厂的负责人吕凤祥和其他的师傅们都说让我父亲和我赶紧下班回家吧,要走六里崎岖不平的山路呢。
于是我和父亲一起下班急匆匆地赶路,这时已经降下漫天飞舞的大雪了。我手提着一个酒瓶子去供销社打了一瓶煤油,跟着父亲往赵家岭赶,家里还有我妹妹一个人在家等着呢。回赵家岭的路上要路过两个村庄,一个叫下东山,一个叫上东山,从鄌郚到上东山大约三里路,这三里路我们走得是那么艰难,右边是看不见的沟壑,左边是分不清的小路,爸爸怕我失脚掉到沟壑里,让我走左边。我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厚厚的雪路,迎着呼啸而来的寒风艰难地行走。记得我戴着毛线帽子和一个纱布口罩,不一会儿口罩就结冰了,眉毛和头发都结冰了,呼出的热气瞬间就被挂在眉毛上……呼啸的狂风暴雪早已把所有的沟壑都淹没了。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沟。艰难中终于走过了上东山,还有三里路啊!
这时前面已经没了村庄也就没了灯火,我们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赵家岭。这一天,也是西边的县临朐五井的山会,五井距离赵家岭有60里路,好多人为了过年能换点吃的,推着独轮车去往五井赶集,现在他们也都在回家的路上。狂风暴雪中,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视线完全消失了,我和父亲继续着深一脚浅一脚,凭着意识在摸索着那条回家的小路,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两个小时还没找到回家的路啊!我开始绝望了,我对父亲说,爸爸,我把我的棉袄罩褂脱下来吧,把煤油倒上点燃了,也许村头有人看见火光就会来救咱们了。爸爸听了我的话心里很难过,回绝了我的乞求,我又说,爸爸,如果我们今夜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就会冻死在这里了!那时,死亡的概念是我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觉得死亡离我这么近了!一个14岁的女孩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突然想到了死……雪夜里,我虽然看不见爸爸的脸,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非常难过的!
又走了好久好久,我们终于看见有人提着马灯在村头喊人,但是,我们知道横在我前面的没有路,那是一条深达二十多米的沟壑,赵家岭人称之为南崖,也叫东沟,沟底下有许多荆棘丛和野生的山楂树。这时我们只听着村那头传来喊人的声音,但是我们的呼救声完全被迎面传来的狂风挡住了。我又一次和爸爸商量,爸爸,我们只能沿着这条沟崖走下去,也许会滚下去也许就没命了。这时的爸爸更沉默了,只是紧紧抓住我的手,我们要滚也要滚在一起!我的另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提着那瓶煤油!妹妹在家里等着,想着,走着,突然我和父亲一失脚就滚了起来,滚到了沟底……我对父亲说,“爸爸,这次就放心了,终于滚到了沟底可以沿着沟底走到井口再爬上去就到家了啊!”
就这样,六里路,我和父亲走了大约三个小时,妹妹一个人在黑咕隆咚的家里焦急地等着我们,幸亏有大妮子二妮子姐姐陪着她!感恩她们!
不知道那一夜我是否哭过,但是我知道那一夜留给我的是面对死亡,第一次想到了生与死竟然是那么相近……这次死里逃生深刻地影响了我的一生。
鄌郚赵家岭,给我们的童年留下的痕迹永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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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我们重返鄌郚和赵家岭,我站在南崖的远处拍照留念(上下两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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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年又返赵家岭再次拍下南崖,沟还在,只是树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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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姚婉如丨那一年,腊月初八的大雪》 发布于2025-5-8

评论

  1. #2
    jwm 游客

    朴实生动的叙述,引人入胜,仿佛置身其中,为作者小小年纪就遭受如此磨难而泪目 。

  2. #1
    Smart 游客

    每一篇都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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