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丨大V(中篇小说连载之二) - 世说文丛

保罗丨大V(中篇小说连载之二)

特别声明:本文丛作品多为原创,版权所有;特殊情况会在文末标注,如有侵权,请与编辑联系。

卧底

这条微信是妹夫发过来的。妹夫找老葛是有事儿。
凯子酒店是全县城的高大上。只是老葛拍着大脑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搞传销能住这么好的地儿。是条大鱼!满世界乱窜!把这小子弄起来就能立大功!妹夫发过来的语音兴奋得了不得。老葛听着也兴奋得了不得。老葛打小就梦想着当个侦察员,喜欢《渡江侦察记》,喜欢《威虎山》,喜欢杨子荣。这回老葛要亲自扮演杨子荣啦!老葛这回不胆小了。
凯子酒店的蓝玻璃从远处看就闪着光,酒店门口俩门童朝他一鞠躬吓得老葛一哆嗦。旋转门一转也闪着光,闪过的光映在了老葛的大脑袋上。同样的一道光闪进了老葛的心里,老葛心里一惊。
他有种直觉是不是有人在后面盯梢。他急忙转过头来看,他觉着自己又像是一个贼。
果然,还是郭大侠。老帅锅在后面跟踪他,一见他转身忙躲在了电线杆的后头。
“妈的,”老帅锅狠狠地骂道,“又来偷人家老婆!还找了这么好的酒店,傍上了富婆?呸!”老帅锅这次没踮脚,就是嫉妒地吐了口唾沫。
原来从二十多年前,老帅锅就怀疑老葛是偷人家老婆的专业户。看见人家老婆好就往自己家拿,他有亲身体会,自己是受害者,他觉着。
宾馆的华丽叫老葛有一种自卑感。三菱电梯要到达十三层,非常轻微地有点儿颠,老葛也跟着心脏发生了房颤。出了电梯,脚下的猩红地毯叫老葛不敢往上面踩。明净的窗玻璃外头的风景也叫老葛目眩。好不容易,老葛敲开了妹夫说得房间号。
哟,一打开门,老葛给吓了一跳。
里头的一位正站在窗前朝外头瞅,嘴里叼着大烟斗。穿的是西服。妹夫的背影老葛熟。不过还是叫老葛产生了距离感。关键是地上架了一架摄像机,长长的镜头像迫击炮,再仔细一瞧又像一挺二战时候的马克沁机关枪。还有床上扔的一架黑色照相机,也是长镜头,像一把“斯巴斯12”,霰弹枪。桌上又有两台已经打开的黑色手提电脑,还有黑色的公文包。这些长枪短炮炸药包叫人觉着有杀气,杀气腾腾。所以胆小的老葛能不吓一跳?
老葛忽然又兴奋起来,大脑壳闪着亮,贼眼也闪着亮。对,侦察员就得有这些家伙什。估计还有道具,化妆,贴上假胡子,穿上间谍的衣服,然后身边再挽一个年轻的美女!哈哈,间谍,007!老葛兴奋得额头上的眉毛直笑。
“来了,哥,”妹夫转过身来,放下了大烟斗,脸上的郁闷劲儿还是像个哭丧棒。
“嗳!”老葛看着妹夫都有点儿心疼。
“坐吧!”
“我怎么做?”
“你只要能敲开门就行。”
“敲开门就行?”
“你是服务员!”
“我觉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你要装扮成一个女的,女服务员,也差不多。老一点儿的,女服务员,他们不会起疑心!”妹夫仔细端详着老葛的脸说。
“这……行!”老葛的眼神儿跟着妹夫的眼神儿游动。
下巴早已刮得精光,男扮女装?成,有信心,可以!
老葛为表示自信又摸了摸下巴。下巴跟大脑壳一样光溜。
“好,再推上个车子。”妹夫的烟斗朝门后头一指,老葛转过身去,看见了,那儿有辆酒店服务员用的四轮手推车。
“报告首长,”老葛“啪”地来了个敬礼说,瞅着妹夫的眼神儿就像《林海雪原》上的杨子荣瞅少剑波,“请首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他这个滑稽劲儿把妹夫给逗乐了。不过妹夫脸上马上就恢复了严肃。
“再就是,你需要换上这套衣服!”妹夫一指床上,老葛这才看到:床上有一套服务员的工作服,橙色的,还有一顶大高帽。
“嗳!”老葛答应着,先把帽子罩在了头上,然后拿起衣服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照,嘿,有那么点儿意思,老葛笑了起来。大微摇身一变成了女服务员阿姨。
“怎么样?”老葛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问道。
“嗯,挺好的!”
“准行!”
“你的口袋里有一支录音笔,进门前我会帮你打开。然后你敲开门后,注意端住这个托盘,”穿好衣服,从洗手间里一出来,妹夫又指着车子上的托盘说,上面有一只银色的煮咖啡用的咖啡壶,还有块儿白色的手帕。
“关键是这块手帕,你千万别动它。它下面藏着一台微型的摄像机,能把房间全录下来,所以角度你不能动,必须是直角冲着对方,明白吧?”
“盘子不能动,直角冲着对方!”老葛的一双眼珠继续跟着妹夫的手势游动。
“对,盘子必须是横着冲着对方。盘子不动,手帕就不能动,明白吧?我给你演示一下!”
妹夫马上演示,只一遍,老葛就全学会了。
又演习一遍,老葛做得比妹夫还好。
“行了吧?”
“非常好!”
老葛得意起来,咧着嘴笑。不过妹夫还是不笑,眼睛里闪着光,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桌上的手机叫了一下,是微信。妹夫急忙两步走了过去。
“他们来了!”妹夫听完了微信道。
“呃!”老葛的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老葛觉着自己推车的动作肯定像螃蟹爬,车子往前出溜,身子又像是搭在了车上,就像看见的另一位服务员车上搭着的那两条拖把。两条腿迈动得又像鸭步,罗圈儿。幸好有这辆手推车,老葛心说,这是拐棍儿,要不然得摔。 抖,颤,发软,呃,不争气的两条腿。心在扑腾扑腾得狂跳呢,老葛觉得这次疯狂得简直超过了跟女汉子上床。到了,就这个门,没错,房间号对,啊,非常艰难,两万五千里长征。时间又好像过得特别快,手指刚一敲门,哦、不,应该说是刚接触上,还没留下指纹,门开了。
出现在老葛面前的当然是某处长。
老葛的身子轻轻一抖!
这时在老葛的身后,老帅锅简直是一个幽灵,地毯掩盖住了脚步声,老帅锅地毯上走开了猫步。老葛的注意力和眼珠子全力放在了任务上。趁此机会,老帅锅正好藏在了身后走廊的拐角里。
他侧耳细听,以为老葛又是要开房,“这个老葛,”他心说,“搞什么鬼?还装成服务员,当鸭子啊?嘿嘿,这么老的鸭子,能行吗?肯定又换地方来约会了!偷情,偷人家的老婆!哼哼,到时候看我不给你们录下相来,捉奸在床!”
这时,处长正奇怪地瞅着老葛,他觉着老葛男不男女不女得简直是个老尼姑。
老葛也觉着此时自己像个太监。
“咖啡、壶!”老葛急忙笑着说,事后老葛都对自己惊叹,点赞,发挥得相当好,腿不软了,没摔倒!虽然心脏肯定是砰砰地跳。不过那会儿,心跳,早感觉不到啦!
说那几句话就像跑了一次百米,老葛记着。快,冲刺!当时还有这种感觉。
“嗯,进来吧!”处长的口气冷冰冰的。
“嗳!”老葛心里头乐颠颠的。低着头,必须低着,刚才排练好的。手里的托盘像是固定在了空气里。手指也不发颤了。
只需往里再走两步,就两步。哎哟,老葛忽然不敢动了。
他觉着血往上涌,眼珠子直跳,他害怕起来,他觉着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他看见了,那个女的,小蜜,裸露了大半个胸!
实际上哪有大半个胸,就是胸口稍微低点儿,年轻人嘛!主要是脖颈,肌肤似雪,细,白,丰满,大半个的话是按照老葛的标准,只是……哎呀!
老葛吃不住劲儿了,老葛要倒下。血压在升高,眼珠子还跳,下边又要翘,像上了发条,不好!
任务,任务!老葛还是咬紧了牙,任务!老葛牢牢记住了自己对少剑波同志宣过的誓。
又往前走了一步。
但老葛突然又不敢走了。他的脑子突然一灵光,是老天爷告诉了他,老天爷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给他发了条微信,老葛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候也打开了。总之他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哪是抓传销啊,是不是抓贪官啊?不成!
是直觉,第六感,第六感告诉了他真相。
老葛瞬间明白了。他身体里血液里遗传了多少年多少代的基因这时候跳出来提醒他了,不,是命令他了——这事儿不能干!
那样得罪人!
这个男的怎么好面熟。在哪儿见过?电视上?好像是妹夫的领导吧!
就在这两秒钟,老葛的心里马上做出了生死抉择。撤,赶紧,他决定了。
但老葛就是老葛,他非常善于急中生智,他现在就是天生的演员。他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他的脸上继续装着笑,底下手指头却很灵巧,灵巧地一动——手帕把摄影机的镜头给遮住了!
这时妹夫的房间那仨脑袋正挤在监视器前。老葛的这一动仨人不约而同地身子一晃。
“妈的,”老Y骂了起来,“这怎么搞的,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镜头给遮住啦!”
“就录下了处长,里头那女的正好给挡住啦!”是小X。
“是那个卧底!他自己盖住的。他改主意啦!”老Y嚷嚷了起来,“怎么办、科长!”
科长没言语。
“我们杀进去,捉他个现行,把他们摁床上!”老Y看着科长斩钉截铁地说。
“干吧!”小X也攥紧了拳头。
“都别着急,我还有备用的!”科长打开了另一个按钮。
监视器上出现了另一幅画面,宾馆房间里的小蜜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三个男人的面前。还有处长。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是另一部摄像头。科长没敢告诉老葛。
突然,那监视器的屏幕来回摇晃起来,糟了,是老葛要闪,他不干了,他退出来了。
“这些就够啦!”科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
那监视器的屏幕这时继续抖动着,突然老葛的声音传了出来,“喂,你瞎整些什么呀?”
老葛要放炮仗,妹夫当然知道了。赶紧灭火,堵上老葛的嘴,别惊动了宾馆里的那对野鸳鸯!“哥!”科长把屏幕转换了过来。
老葛这会儿是在卫生间,拿手帕包着的摄影头喊话呢。
“刚才那人是谁呀?是不你们处长?”老葛的声音是一百个不情愿,教训起来,“怎么,叫我去搞他们呀?给他们拍黄色录像!嘿,你说你科长不好好地当,你戳这哪门子事儿啊?这不惹祸吗?”
“哥,实在是对不住了!没提前跟您说,这么着您赶快回来,咱先回房间,是中纪委!嗐,你赶快回来,别泄露了机密!”
科长这一哄还真管用,搬出了中纪委来忽悠。老葛将信将疑了,“你到底想干啥呀?”
“实不相瞒、哥,我是被这家伙整惨啦,这小子是个贪官,我要逮他的小辫子!”
“啊,那你叫我去当卧底啊,噢,捉奸在床啊!这干什么,叫我去得罪人啊,你说我这么细的胳膊能拧过大腿吗?”
“哎,哎,不,不是!是中纪委!你回来我跟您说!回来,可千万别泄了密!”妹夫赶紧改口了。
“呸,我不干啦!”
老葛絮絮叨叨,心里的怨气一大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回房间,在卫生间里就叨叨了起来。岂不知卫生间里说话,厕所里有人听。这些话正好被一个人给偷听了去。
正是自己那对头——老帅锅!
老帅锅此时正在练坑。原来刚才一着急一上火老帅锅闹起了肚子,只好跑厕所先蹲会儿。此时正好听见了老葛朝妹夫喊话。一听这内容马上明白了是老葛的料,可以用来造谣。眼珠子一转,急忙掏出了手机。
他从手机里调出了录音机,按下了录音键,把老葛喊的都录了下来。可是手一抖,手机掉坑里头去了!
嗐!老帅锅急得直拍脑袋。下头全是大便,手机埋在了里边。怎么办?老帅锅一咬牙,手朝那里头摸去。
这时老葛已经发完牢骚,手帕里的摄影头也关了。那边老葛一关上按钮,科长马上转向了小X,“都录下来啦?”
“全录了,科长,搞定!”

纠结

老葛没回房间,头也不回,他回自己家了。
回去之后一宿没睡,这符合老葛的特征——问题很严重。老葛翻来覆去地琢磨着要出事儿,要出大事儿,妹夫要造反,把自己的领导推翻,这在老葛的眼里简直是连想也不敢想。关键是又牵扯到自己,会不会把自己的大脑袋也搬上?大微!屁,自己就是个小老百姓!
老葛越想越怕。第二天老葛起床精神头还蛮好——有心事。老葛一有心事就想找个人说道说道。这种事不好发微信。
女汉子?老葛首先想到了女汉子。从感情上,老葛想找她唠。但又怕女汉子再要那事儿。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了就是头母狮。但最关键到底离没离婚?老葛心里没底。还是算了吧。
本地的大微们有个群,老葛的新鲜事儿都是从群里头知道的。进入微信时代了聊天室也要改革,不过也有真实版的沙龙,老葛早上要去的就是政协的聊天室——县里的文化中心。
文化中心实际就是个点儿,政府提供的免费活动室。关键大微们都是名人,也都有个两下子:画画的,写毛笔字的,嗓子好的能唱几首歌,或者诗朗诵的,扭扭屁股跳跳现代舞的。只要是县里一搞文艺演出,在县里的电影院,这些人基本都能出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也总是那么些人。再就是开会的时候,县里政协,大家也能看得着。除了老葛,都是艺术家。
不过老葛也自视为艺术家:当年能写几首小诗小文章呢。本地的小报常发。
活动室不是每天都有人。今天有七仙女之一,或者说何仙姑。何仙姑,据说是“何仙姑体书法”的创始人,发明者。字写得扭扭歪歪,要的就是这种扭扭歪歪。有人喜欢有人爱。裱起来,挂墙上,与众不同。不过有人说这是江湖体。经常在朋友圈儿里叫卖。发公众号。发公众号是广告。时间久了容易审美疲劳。老葛于是把何仙姑干脆给关了,不看何仙姑的朋友圈儿,对此何仙姑当然是不知道。老葛喜欢静。
再就是画画的李洞宾。姓李,擅长画八仙,老葛就叫他李洞宾。李洞宾老李没关他,李洞宾画的画应该说不错,尤其是大公鸡。下笔非常细腻,嘴和爪子也非常犀利。大约老葛是写文章的,与画画有着不解之缘。能理解李洞宾。人家李洞宾也低调,不卖画,就是艺术交流,因此群里头很少发,很少做广告,商业的气氛淡些,也是老葛欣赏的。老葛反而更留意。不过李洞宾发微信都是用繁体字,有点儿怪怪的。老葛有时觉着李洞宾是不是台湾的特务,到大陆来卧底?
艺术家的群老葛曾经参加过不少,主要是画画和写毛笔字的。然后是玉,缅甸玉,和田玉,珍珠项链玉,还有怜香惜玉。叫老葛奇怪的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和田玉和缅甸玉?该不是把新疆和缅甸,都挖了拿微信圈儿里卖了吧?看着无聊,老葛全都退出了。
何仙姑这时正站在那儿泼墨挥毫。李洞宾就站在边上看。不会是李洞宾要改行练书法,还是瞧上了何仙姑的美色?老葛竟然这么认为,他忽然有点儿羡慕嫉妒恨。他也围过来看何仙姑。
李洞宾见状马上走开了。都知道老葛是个怪人。老葛其实这里头没朋友,准确说没男性朋友。他的朋友其实就是那些:自己的粉丝,朋友圈儿里头的。但老葛不允许把昨天那档子事儿告诉粉丝。不过对于异性,老葛,觉着每一位异性,都是自己的朋友,红颜知己。他愿意对异性诉说。
“何老师,您觉着这年头是不是变了?人人都能发贴子骂人了?”
“哟!”何老师吓一跳,扭头看了一眼,不过目光一落在大脑袋上马上抽回来。其实也不喜欢老葛。
“唉,昨天遇见了一档子事儿,一位亲戚要举报领导。还要给他录音录像。你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要把他发网上去不是?我看有这个苗头。你说这是不是不想混了?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唉,你说,这年头,这种事情正常么?唉!”
老葛把心事说了出来,准确说是说了一半。他忽然有点儿不确定,他刚才的话算是抛砖引玉了。或者说故意装糊涂、激将法。他知道何老师心直口快。但人家格局大,全国级的比赛都参加过,全国级的大人物也都见过,所以他认为从她嘴里掏出来的准没错儿。
不过还没等何老师回答,他忽然心里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对,是这个理儿!他心里自言自语。
不过他还有些不太确定。
“这有什么呀?”何老师这时答道,“单位里闹矛盾,公开爆发了呗!”
“那不是革命?”老葛俩眼珠子瞪得像牛眼。
“革命?”何老师笑了起来,终于回过头来跟老葛对视了一下,其实人家是在讥笑他,“想得那啥:太多啦!”
“哦!”老葛把讥笑视为了重视。
“这种事情多了去啦!”何老师又说道,回到了自己的字上,“信息社会了嘛!就是掐架,以前屋里头掐,现在打着打着闹到了网上、微信上,都撕破了脸。很正常。互撕呗!矛盾太深,水火不容啦!”
“哦,明白了!”老葛放了心。跟刚才想的一致!他心说。他耳根子软。他马上打起了哈欠,他觉着现在该回家睡会儿觉了。
他忽然想到了女汉子。他觉着何仙姑如果是女汉子就好了:又好看,又温柔的。
可惜女汉子就是好看!
“见怪不怪!”何老师又补上一句。
到底是大家!老葛心里头佩服起来。要是微信上说这事儿,他能给何仙姑点一百个赞。
“哎!”何老师忽然尖叫了一声,老葛正要离开,听见了叫声急忙回头,他也笑了起来。
何仙姑把宣纸上字写成了“掐架”。
“那就把这幅字送给你吧!”何仙姑半开玩笑地对老葛说。

胳膊肘儿夹着何仙姑的字,老葛抄着手准备回家。刚走出活动室的门,跟一个人差点儿撞了个满怀。一瞧,唷,原来是另一位大微:本地的好先生。
好先生是县里的名人,主要是老给政府提意见。有时候措辞激烈。县里政府的热线接线员都怕他。那些乡镇里的乡长镇长特别是书记都奉他为上宾。主要是老好曾经是涂料厂的副厂长,能说,会说,也敢说,敢仗义执言。也有学问。不过老葛见着老好一般都绕着走。因为很显然:老葛胆小,更不敢仗义执言,更没人家的政治家风范。老好是扑克牌里的大王,老葛就是最末端的小三小四儿。
老好也是大微。一个厂的跟老葛也早就认识。老好今年有六十,一头花白的银发像个大学教授。
老葛低头就走,也不敢看老好。“老葛!”没想到老好主动打起了招呼,走出去两步马上停住了,找老葛是有什么事儿。
“老葛,跟你说两句话,来!”
“啊!”老葛回过头来。
老葛知道老好跟他不是一路人,不过这次老好先笑了起来,“老葛,听同事们说,昨天,厂里几个工友议论你呢,建议你出来澄清一下,表个态。有人拿微信轰你呢!”
“啊!”老葛单眼皮的眼睛登时睁得雪亮,他马上想到了:是老帅锅!
“都说什么来着?”老葛急忙走近老好,现在他把老好当朋友了。他其实也知道,老好不是坏人,不像老帅锅,人也仗义。他现在需要的是他的帮助。
“说你当初和厂长穿一条裤衩呢!你那房子,分得太大!”
“是老帅锅!”
“不是,好几个人都说你呢!微信群里头议论。你没看?”
“哦,厂里那群我没加。退了!”老葛实话实说。
“哈哈,这几个人真不仗义,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拿出来说事儿,够烦人的不!”老好看来非常理解老葛。
“嗐,那房子……那当初,是我设计的商标!还有广告词!”老葛急了眼,“广告语,广告词,那不都我设计的?都上了央视一套呢!光广告费就花了几十万!那年头,几十万,相当于现在,千八百万都不止呢!所以那房子,是奖励的!没我,咱涂料厂,效益,当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原来是这样啊!”老好不由对老葛刮目相看。
“那还用说吗?老的都知道!就些个车间里的,屌丝的穷修理工,懂个啥啊!”老葛气愤愤的。
“那最好还是跟他们解释解释吧!”老好笑着建议。
“解释个毛!我就知道,是有人在里头瞎起哄,搅和事儿呗!哎、老好!”老葛上前抓住了老好的手,他这会儿真把老好当哥们儿了,因为有了敌人,那些要把他吃了的敌人,在郭大侠的率领下,那些红眼病,他现在受够了。他现在能理解他的人就是盟友:比如现在面前的这位老好。
“老好,你知道吧,其实是有人在里头瞎搅和,变态,整个一变态!是老郭!这小子,他当初,他当初……唉!”
老葛关键时候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他口羞。
“跟老郭你俩是情敌,你不用说,厂里都知道!”老好还是笑着说,“这都不叫事儿!”
“呵呵!”老葛涨红了脸。
“我也听人家说起过,郭大侠这小子也太执着了!都这把年纪了……”
“呵呵,他是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故意报复我。”
“好,我理解你!反正你留点心吧!”老好说着转身要走,老葛急忙又抓住了他的手。
“对啦、老好,我正想和你说说呢,有件事情,唉,挺挠人的。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自己的一亲戚!”老葛一只手握着老好的手,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草。一只手挠着头。终于,他把昨天妹夫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老好听。
他又纠结了。心里炸开了锅,工友们的议论是导火索。
“他们斗呢!单位里同事之间有矛盾!肯定是积怨太深!唉,这事儿啊,我劝你呀,别去掺合,毕竟亲戚是亲戚,又不是你儿子!你觉着会闯祸,可人家亲戚不觉着。人家觉着这是手段哩!这年头,只要是不违法,怎么着都行!关键是,有些当官儿的太黑啦!打独保、吃独食。把下面黑得不能再黑啦!黑惨啦!我估计,你这亲戚八成是没办法啦!才出此下策的。你说呢?”
“不是没事儿了起来闹革命?”
“闹什么革命?现在闹革命不如做生意赚钱。这年头,谁没事儿了瞎折腾啊?不都为了利益不是?”
“那他不会发贴子吧,我是说,相当于以前的大字报?”
“嘿,这都想哪儿啦?还大微呢!这你应该比我懂。什么是大字报?这都什么年代啦?现在这社会,是法治社会,人人都有自己的权利。今年的十月一,国庆节,咱国家的《民法总则》实施啦!更能保障人权啦!大字报,那是过去的东西,是侵犯人权!只要是合法的东西,有证据的东西,都可以说出来,都可以公开,受法律保护。人人都可以当孙悟空啦!反之就是诬陷!还大字报,侮辱诬陷那是抓进去要坐牢的!”
“噢!”老葛松开了抓老好的手。
老好有事,先走了。老好的一番话叫老葛心里有了底,他不担心妹夫了,老好说的对,这年头人人都可以当孙悟空,因为有网络,因为有微信,微信就是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老好说的《民法总则》就是能管住孙悟空的紧箍咒。贪污腐败妖魔鬼怪用金箍棒就可以来打。但是如果不是妖魔鬼怪,打错了就得赔!因为有这个什么叫《总则》的紧箍咒。
老葛不懂法,老葛就是文人。但老葛相信老好,人家那是厂里的领导,人家是真正的政协委员,人家那能在大会上一讲俩小时不待中断,代表着权威。自己这个政协委员算什么?山寨版!再就是老葛相信老好的为人,从老好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圣经》。
老葛把心盛在肚子里了。他的精神头足了。不过老葛从活动室里一出来,忽然觉得心里头又空落落的。
到底是真没事儿假没事儿。他又琢磨开了。他忽然觉得大脑像被针扎了一下,有一个念头,往脑子里那么一闪,他心里一惊。
他现在又不想回家了。他开始怀疑起老好说的话来,老好说的那些道理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反复琢磨,还是解不开这个疙瘩。他又思索良久,索性不坐车了,思索了仨小时,都到家了,他还是找不出答案。
隐隐的,他有种感觉:要出事儿!
“不行,我得赶紧给他打电话!”老葛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喂、我说妹夫!”老葛直接打过去了电话,“你说你昨天到底要干吗呀?我这不不放心嘛!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
老葛是实诚人,说话也直,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妹夫心里头觉得好笑。这时在一个角落里,他们仨人正猫着继续研究呢。
“哥,这么跟你说吧,这事儿啊,也不瞒你,瞒你,就做人太不厚道啦!其实呢,就是跟领导有一点儿小矛盾,扣了我们钱,还不少,仨人都扣啦,寻思着找出领导点儿小猫腻,叫他把钱给我们就完了。”
“嘿,说得轻巧!把领导开房搞女人都掌握了,还能是小猫腻!”老葛很有政治敏感性。
“嗐,哥,这不就抓个小辫子嘛!你不将他军,他能给你让步?”
“这事儿危险,走钢丝呢!搞不好,要乌纱帽搬家!”
“哥,你就瞧好吧!就是叫他把钱给我们就完事儿!出不来人命的!再就是,这事儿啊,也是为了小葛。因为扣钱这事儿,小葛都抑郁啦!”
“什么?都抑郁了?你怎么不早说!”
“怕你担心呢!”
“严不严重?”
“不严重!好啦,哥,我还有点儿事儿。反正就是要叫领导就范。就范了,把钱给我们,你妹这病就好啦!噢、对了,哥,这事儿既然你知道了,你就当个见证人吧,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一回,当个见证人,好吧?”
“呃,不不不,我不干!”
老葛这回真惊了,原来妹夫要干这样的幺蛾子。还叫自己当见证人!得罪人要得罪到底啊!
“不行不行,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做不得。不就为了点儿钱吗,钱重要还是名声重要?我劝你啊,还是忍气吞声得啦,得罪了领导,还有你的好果子吃?以后在不在单位里混啦?回头治你啊!”老葛急了眼。
“你放心吧、哥,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次是中纪委给安排的任务:抓贪官!要求我协助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什么,抓贪官,中纪委要求协助的?”
“哎、哥,我正好问你个事儿,你昨天去房间,看见的就是我们处长?”
“对,没错。”
“他里头那个女的你认识?”
“不认识!”
“那女的长什么样?”
“忘了,就是挺年轻的!”
“估计多大?”
“有个二十七八吧!”
“好!”
科长这时在那边跟小X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儿,小X点了点头,意思是:老葛的话正好作为证据。
原来科长的手机一直在录着音。
“长得是不是挺漂亮的?”科长又继续问。
“是挺漂亮!”
“好!”科长这回终于笑了,朝小X又点了下头。
老葛又问科长到底想怎么办,结果会怎样,其实都是废话。科长就哄他,意思也没表达清楚,含含糊糊的。放下电话,老葛的心里长起了草。
他知道妹夫是个实诚人,心眼儿也好使,正直善良,不会骗他。估计就是工作吧。想到这儿,老葛放了心。
放下电话,老葛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上床补补觉。习惯性地朝手机一看,突然发现,微信里多了一条留言。
是女汉子的。
“老葛,咱们结婚吧!”

逼婚

女汉子在微信里说老葛咱们结婚吧。老葛不觉好笑。心想女汉子就是女汉子,干什么事儿都是女汉子。也太快啦,不就两次么?感情能到那个热乎劲儿?不过摸摸良心老葛觉得女汉子对自己是有情了。他自己呢?也有点儿。 问题是,说起谈婚论嫁,老葛还没准备好,或者说压根儿就没想。
现在女汉子来逼婚了,这个岁数了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头脑发热,肯定是琢磨好了的。老葛也只好琢磨起来。
女汉子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倒是有感情基础。以后肯定会对自己好。
他想了三天。他跟女汉子申请的考虑期限也是三天。本以为女汉子能不痛快,当场不得臭骂一顿?没想到女汉子竟变温柔了,像一只小绵羊。这叫老葛的心里一动。
“这事儿得认真琢磨!”他又自言自语。
他认真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这事儿就得认真,马虎不得,要不然对不起爹娘。认真专注地做好一件事儿也是老葛多年的习惯。
他觉着女汉子够漂亮,上高中那会儿还曾爱慕过她,当然女汉子也是好多同学的偶像,上高中那会儿老葛基本不在女汉子视线之内。身材也足够好,叫人觉着眼馋。不过已经得手啦,想到这儿老葛非常得意。
再就是人品,应该说也差不多吧。不坏,没什么歪歪的,女人都善良。即便离过婚,也不属于荡妇。工作也敬业,银行的收入也高。到时候吃吃软饭?老葛转着眼珠儿还打这样的鬼主意。
就是一点:作风太强悍,女汉子!
这叫老葛担心起来,自己本来就胆小,文人的范儿太足,又崇尚好男不与女斗——反正就是斗不过人家!到时候结婚了过起了小日子有个磕磕碰碰的不是对手,不得每次都要无条件投降?何况是女汉子!
那就忍痛割爱?
先等会儿,容我三思!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割!
那就……
老葛心里头纠结得要命,三天了,也没有结果。那就继续纠结吧!
孩子出去了有点事儿。老葛一个人在家。有人敲门。老葛去开。一推门儿,是位美女!
“您是……”老葛记不清美女在哪儿见过。
“呵呵,葛老师,我是‘花蝴蝶’!”
“啊?”
见老葛愣愣得像个傻子,美女又笑了起来,“您忘了,我是群里的群友,昵称‘花蝴蝶’,您给帮着介绍的工作呢!”
“噢,原来花蝴蝶是你啊?”老葛挠了挠头皮。
“呵呵,葛老师,您贵人多忘事。您当时那么热心肠,帮助介绍工作,又给介绍了房介。买上了房子,多亏了您呢。我今天是专程过来表示感谢的!”花蝴蝶笑起来更像是一朵蝴蝶了。
“噢,想起来啦!那快请进吧!”老葛把花蝴蝶让进了屋。
原来这位群友美女是位网漂,就是到处在微信群里流动的那种。在群里认识了老葛,老葛是大微,就加了好友。后来一来二往就熟了,美女提出了办这事儿那事儿。老葛仗义,正好手头也有资源,两下一撮合,哎,这事儿就成了,也不费事。这样花蝴蝶的愿望如愿以偿。给找了个工作,幼师,算是在县城扎下了根。美女心存感激,一直通过微信不停地感谢老葛。还发过来语音和视频。美女的那张美人脸看得老葛眼珠子发烫,心里也发烫。但这反而叫老葛更加铁了心不敢见面,怕是玩儿鹰的,再上当受骗,失掉晚节。老葛对自己的节操守身如玉,除了女汉子那次。
不过英雄救美,一次次的帮助日久生情。花蝴蝶这次来,看来心里还有点儿小想法。
花蝴蝶其实是位老姑娘,三十多了,比老葛小了十来岁。根据潮流看其实也差不离儿。
进了屋老葛马上后悔。房子大啊,花蝴蝶那俩眼珠子就不停地飞来飞去。老葛再傻也能觉出什么,不过既然美女主动上身,倒叫单身的老葛大脑壳里的世界胡思乱想了。
主要是花蝴蝶不像女汉子,弱不禁风。这样的女子叫老葛产生了怜惜。在男女感情方面老葛最擅长的就是怜香惜玉。
何况老葛帮人家忙,帮着帮着也觉得有点儿小感情了。
不过老葛时时刻刻又提醒自己,网上认识的,别再是骗子,不了解,毕竟女网友不是女同学。叫人勒一家伙,就坏了。这种事儿网上常有。朋友圈儿老葛转发了好多次。转的时候老葛的手指头都发麻。
但他还是心里头纠结。对这位老姑娘老葛有点儿喜欢了。
他忽然又非常怕女汉子,怕这时候再给他来微信。在心里他觉着他跟女汉子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不是口头上的,女汉子现在就是自己的“老婆”。再背着自己的“老婆”出去偷人。老葛觉得自己的大脑袋上已经戴上了一顶紧箍咒。
他瞅了手机上的微信一眼。
有一条微信留言,坏了,是女汉子!
说女汉子,女汉子马上来了!留言的红点儿看得老葛的眼睛发烫也成了红点儿,啊,女汉子!
老葛只好“嗳、啊”,语音给回。三天,没琢磨别的,先研究出来一套应对女汉子的措辞。“嗳、啊,”不是“爱——啊,”老葛认为这是本世纪最重要的发明,除了微信。
“跟谁一起?”女汉子毕竟是女性,凭借女性的第六感,竟然感觉到了。马上,电话,打过来了。
“自己!”老葛说得没劲儿,要露馅。
“在哪儿?”
“家里呢!”老葛出汗了。
“不对吧?”女汉子步步紧逼。
“那啥,是在家里呢!”
“给我视频!”
“啊!”
老葛吓傻了。碰巧花蝴蝶正好打了个嗝,“喂,谁在那儿,怎么放屁?”女汉子火了。
“噢?”老葛不敢“嗳啊”了,改成了问号。
“快给我视频!”那边女汉子把牙都咬碎了。
“好,”老葛赶紧捂住了手机话筒,一边朝花蝴蝶招手,意思是你出去,赶快出去!“干吗?”花蝴蝶瞧不明白,不打嗝了,说出话来啦!
这下更是闯了祸,那边女汉子听得清清楚楚的,“老葛,跟哪个狐狸精在一起?我,我,我过去杀了你——!”
“哎呀,没哪,刚进来一邻居!”老葛故意大声说,这回声音也没有颤音了。
“赶快给我视频——!”
老葛还没来得及回话,语音就挂了,马上,视频接了过来,老葛只好赶紧接起来。
美女这时回过了神儿,已经走到了门口,但是门没合上。老葛在电话里低三下四,大脑袋低得比膝盖还低。女汉子视频检查了所有的房间。没漏洞,没有第三者,老葛大脑袋上的笑容非常灿烂,像一朵花,老葛可以蒙混过关了。
花蝴蝶突然从门缝里闪了进来。
哎呀,手机的摄影头正好给拍了去!
“那是谁?”女汉子的眼睛一下把花蝴蝶给捉住了。
“好啊,老葛,竟敢背着我金屋藏娇!”女汉子立马柳叶眉变成了两把刀。
“哎呀,你怎么进来啦?!”老葛也急了眼,两手招得像赶鸭子,“出去,出去,快出去!”
美女一脸懵逼,老葛惊慌失措,俩人大眼瞪小眼,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早被那头的女汉子逮个正着。女汉子顿时恶从胆边生。
“喂,老葛,竟敢背着我养个小啊!妈了个巴子的!看我不过去宰了你!哇哇哇!”
视频里的女汉子气得哇哇大叫。这时在视频的那头,女汉子举着手机,穿着睡衣,也恨不得要钻进手机穿过微信爬到老葛这边跳出来狠踹老葛一顿了。
“哎,哎!”老葛慌里慌张,汗如雨下,一着急,他把手机给关机了!
这下事情更大了。女汉子马上回拨,视频语音无人应答,微信留言发过去没有回应,一打手机,关机了。
女汉子马上明白:肯定是老葛做贼心虚,当然她是误会了。她在那边走来走去,抓耳挠腮,恨不得点个按钮把自己用微信发过去,薅住老葛的衣领审问一番,叫老葛对自己顺从。然后再把那个小狐狸精给打跑了!
不过也不能说是误会,老葛倒是有那么七分心虚,心里有想法,四舍五入换算成整数老葛也不冤枉。
“嘿嘿,”老葛朝女微友憨笑了一声,表情包相当于明着抛“媚眼儿”,或者是“色”——东方不亮西方亮。
女微友却转过了脸去。
“哦、葛老师,没事儿我就先回了哈!”女微友从从容容地道着别,刚才的“微笑”表情包倒了过来,变成了冷冰冰。
“哦、哦,那什么……要不再坐会儿?”老葛的想法丝毫没有保留,那双单眼皮的眼睛这会儿更象狼。
“不不不,我还有事儿呢!走了哈!”美女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像是躲瘟神。
“呃!”老葛只好眼巴巴地瞅着人家离开了。
老葛叹了口气,闷坐在沙发上。
原来刚才这位女微友花蝴蝶是进来道别的。本来她倒真是有点儿情意,有那么个三四分。微信里交流觉着老葛人不错,和蔼可亲,估计也可靠,值得信赖。所以就借着感谢过来“相亲”。不过一瞧见老葛那只大脑袋外加贼眼,老姑娘觉着自己还是当老姑娘好。心里马上改主意了。刚才道别是出于礼貌,毕竟觉着老葛帮了她,走得不能太生冷。在这之前也是礼貌,或者说敷衍,其实心里巴不得赶紧呢,闪,快!可是没想到微信里又杀出来一位女汉子,正好,阴差阳错,第三者,造成误会啦!
这时那边女汉子已经穿好了衣服,急急忙忙要赶过来讨伐,捍卫自己的“男人”了。
老葛这时也如坐针毡,他马上明白:花蝴蝶算是飞了,略微惆怅了一下子,马上想起来手机还关着机,怕女汉子再发过来微信,赶紧打开。可不是,女汉子语音,破口大骂了!
老葛赶紧回复。哄,准确说是骗。不过老葛还是坚守着底线,没有半句提到结婚。婚姻是大事,还没有考虑好。能拖就拖!
“老葛,你到底答不答应?”女汉子的表情包是“怒”,大发雷霆了。
憨笑,继续憨笑,再憨笑。老葛不敢应承。
但老葛也不敢不回复。
“老葛,说话!”三个“怒”。
接着是九个,然后马上就要三三三,三不断了。
老葛不回复。但老葛的眼珠子始终盯着微信。心脏砰砰地跳,老葛能听见。
嗖,这次是一张照片,老葛的。
老葛傻了眼,这啥时候拍的?坏啦!
嗖,又一张,是他们两个人,卿卿我我。
“老葛,别逼我!婚结不结!”那边女汉子发过来三个“抓狂”。
“还有你的裸照,”后面是逗号。
“这是要疯啦,疯啦!”老葛忽然笑了起来。嘿嘿,叫她疯,叫她疯,发裸照,她肯定不敢!只要她在乎自己的男人,她肯定不敢自毁长城。老葛胸有成竹。
先凉她一会儿。老葛不管了。
他忽然觉得好累,“看一眼朋友圈儿,”老葛自言自语,笑着,“歇会儿!”他打开了朋友圈儿。
他一行一行地翻,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哎呀,这什么,抓贪官!老葛的眼珠子突然跳出来了!
是一个公众号,题目是“本地大微扮卧底VS贪官”。下面的小字是说的——老葛!
老葛的那俩眼珠子顿时像乒乓球,他急忙打开一看!
“我——擦,操!”
老葛差点儿晕过去,有图有真相,是自己的大脑袋,去宾馆,当卧底。后面的内容更是叫他差点儿背过气去:贪官与情妇开房,贪官利益输送,贪官克扣奖金,贪官,贪官,贪官……
贪官当然是指某处长。
下面又有物证的照片,有发票的照片,买东西的照片,关键还有自己的电话录音,跟妹夫科长!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当啷”一声,手机掉地下了。
老葛现在满地找的不是手机是自己的魂儿了,魂儿没了,魂儿给吓跑了。还是胆小。这是天塌了呀!呃、不,比天塌了更恐怖。只是手机就在眼前,老葛现在却找不着自己的魂儿,更是找不着北。魂儿给吓没了,身子骨也给抽了筋儿。他浑身哆里哆嗦,一双手抖来抖去,身子骨要散架,上下牙在打架。关键时候老葛还没忘记赶紧打电话找妹夫,求证——真的还是假的?!
手还是继续乱抖,手机在手掌心里乱蹦,老葛双手捧着手机就像捧着条活鱼。一起蹦的还有老葛的心脏,共振,共振,震起来别把这座楼再震塌。老葛忽然又很想把这条活鱼从窗户里扔出去,可是手又不听使唤。他忽然非常恨手机,更恨微信。他忽然觉得手里这块发光的平板是个妖怪,就像电影上说的从外星球来的蓝精灵。他终于掐住了这蓝精灵的脖子,七寸。可是又捏不死它。他听见了它在吱吱叫。他咬紧了牙,他要把它铲除,掐死,就像孙悟空一棍子打死妖怪。可他不是孙悟空,手里的蓝精灵倒是孙悟空。
孙悟空突然叫了起来,来电话了!
又是女汉子。
老葛急忙接起了电话,是视频!他现在唯一想见到的和最想见的就是女汉子了。他要向女汉子求救,女汉子现在是观音菩萨,是自己的亲人,他觉着他可以拜倒在她脚下,向她求爱,求婚,怎么都成。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叫女汉子来保护他。
“老葛!”女汉子在视频里呲着牙,老葛忽然觉着这才是狼,母狼。
“看见裸照了没有!”女汉子眼睛里冒着火。
“什么,裸照?!我的?”
“先看!”
老葛慌忙把屏幕调到了朋友圈儿。
朋友圈儿没有。急忙又翻到女汉子的留言。
呀,果然,是自己的大脑袋,跟女汉子,卿卿我我,一看就是刚起床,一起,不过是半裸。这个女汉子!
“老葛,三天的时间已经到啦,你答不答应?”女汉子威胁的口气冷飕飕的。
“我……”
“快说话!”
“我……”
“不答应是吧,不答应我就发。还有全裸的,在床上的!”
老葛拿着手机不说话。
女汉子也不说话。
“哎哟!头疼!”女汉子正要再问,老葛突然把头按在了太阳穴上,又急忙摸着自己的大脑壳。手里还拿着手机,微信视频里是自己的大脑壳。
“哎哟,头疼!”老葛继续叫。
视频里老葛突然躺地上了。
“哎呀、老葛,你怎么啦,你不会是吓我吧!”女汉子在那边失了声,花容变了色。
“我、我,头疼!”视频还是正对着,老葛的嘴歪了,嘴角流出了白沫。
“老葛!”女汉子尖叫起来,手颤抖得把手机要扔了。
“我,是拴住啦、拴住啦,是脑血栓,我脑血栓!哎哟,要脑溢血,脑溢血,哎哟、哎哟!疼死我啦、疼死我啦!”
“哐啷”一声,老葛的手机掉地下了。
“老葛!”女汉子吓得大叫了起来。那边也“哐啷”一声,女汉子的手机也摔地上了。

抓捕

微信是一座大洋,无边无际的大洋。这世界上微信有多少用户,这座大洋就有多大、有多广。每个人的朋友圈儿是属于自己的一片海。这海有的多,有的少,有的就几个人,有的有好几千好几万。每片海里都有专属于自己的鱼虾,属于自己的那片油田气田还有可燃冰,有美丽的珊瑚和大堡礁,也有烂虾和臭鱼。扔出来,能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至少荡起一圈儿涟漪,那是小鱼小虾。关键是惊涛骇浪会往别的朋友圈儿扩散,其他人再推波助澜。或者那些大微,会呼风唤雨的。关键是消息的重量级程度,最高级别重量级的,还拿可燃冰打比方。或者索马里的海盗劫了美国船,或者伊朗的军舰封锁了霍尔姆斯海峡,或者南海闯进来了“卡尔文森”号。这些都属于最最重量级的,个头最大的。能掀起海啸。
所以妹夫甩出来这条发朋友圈儿就是往中国的南海扔了一艘“卡尔文森”号核动力航母,炸了!
最先被轰倒的是老葛,被掀起的海浪给吞没了。因为老葛是里头的一个“角儿”,老葛又相当于是“男二”。可是“男一”又没有。
老葛倒下了还算小事。这艘航空母舰激起的千层浪又一浪一浪地推进,从这个朋友圈儿冲到那个朋友圈儿。主要是有桃色新闻,又是在本地,又有大微老葛的男二号主角儿。菜全啦!于是乎千层浪汹涌澎湃,变成了海啸,变成了漩涡,变成了能吞噬飞机军舰的百慕大三角!
在县监察委的行动室里,或者说监察委的作战指挥室,县里监察委的副书记正一脸严肃,下面坐着的干警也一脸严肃,齐刷刷的。作战室里的空气仿佛要结成了冰。
副书记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副书记的表情包估计微信里暂时还没有,很难用哪个词儿准确地形容出。就见脸上有一股子忠义,副书记的面相也是天生的忠义,是古代的御史台,现代的包青天,或者狄仁杰,再或者……读者可以想象,《人民的名义》,上头的那些检察官。副书记现在这幅表情包正应该如此。
“有图有真相,马上执行抓捕。出发!”副书记挥了下手。估计副书记这次下的命令能载入史册,是所有反腐剧里最短的——挥手之间。
“请问副书记,对贪官的情妇怎么办?”一名女警探站起来问,看来在反腐的这一刻妇女还是关心妇女。
“也抓!”副书记忠义的脸上非常干脆。
“给她戴上手铐?”这位女警实在细致。
“再说!看情况!保持通讯畅通,随时微信请示汇报!”副书记已经走到了行动室的门口。
女警探不再问了,马上服从命令,跟在了副书记身后。一打开大门,监察委员们登时都愣住了。
一大群记者,早已堵在了门口。
这是闹得哪出?原来这次记者是为了抢时间,抓头条。这次叫微信自媒体先抢了先,记者们都很囧。
副书记只好提前面对记者的七嘴八舌了。好在记者们都一个个的欲断魂,一幅惨兮兮的惨像。可见是心里头憋屈,问题很严重,也许已被总编社长给训了个半死。怎么自媒体上头条啦!总之记者们心里都带着气。
“副书记先生,能否回答一个问题?”“副书记先生,我想采访您一下!”“副书记先生……”记者们齐声发问,像连珠炮。
“大家有问题等新闻发布会吧!”副书记的回答也像连珠炮,“刚才举报的公众号我想各位都已经看到了,估计后头肯定还会有连载。大家都继续关注吧!”
副书记说完马上就走。有记者还是不依不饶,都明白有料不能叫公众号给抓了去。副书记的这番话更是提醒了笔杆子们。“副书记先生,根据转发的公众号来看,举报的这个人很懂行,把该收集的证据都展示了。请问您怎么看?”
“是很懂行!”副书记还是用连珠炮来回答,“应该说,证据非常确凿!”
“那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剩下的就是行动。其他无可奉告!”
“这说明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举报到监察委?是否说明群众对监察委的工作还不太信任?”记者愈发连珠炮。
“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群众对我们的工作是不了解!但是,这次,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们一定会以实际行动赢得群众的信任!信任是一个过程,我们已经走在这个过程中了!”
副书记的回答有理,估计妹夫在场肯定要出来点赞。
“通过微信来举报,请问您是不是感觉压力很大?”又有记者问。
“这是我们监察委成立以来的第一个案子,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从微信朋友圈儿那儿获得的线索。案子又很典型,所以,给我们的压力的确不小啊!但是我相信:在当前的大环境下,我们肯定会经得起考验!肯定能秉公执法!我们不能叫群众老通过微信或者从网上给我们提供线索。这是影响的问题!所以,案件肯定会办好!”
“再就是,您觉着这个举报人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对,这个举报人是用心良苦啊!”
太对了!副书记最后这句太人性化了!妹夫这会儿听见了不但要点赞,估计还会感动得流泪——握手,抱拳!
记者们又拥了过来,“我还有个问题……”
“对不起!别的无可奉告!我得赶紧抓人去!”副书记把记者们扔开,一步迈上了警车。
任务已经分配了下去。监控,跟踪,抓捕。监察委现在相当于第二公安局,当然目标是公务人员,违法乱纪的腐败分子。何况已经有图有真相,证据确凿。第一战,执法人员早已摩拳擦掌,储备的干劲儿相当足了。
可是某处长此时已经奔跑在出逃的路上了。
他也有朋友圈儿。一瞧见自己上了朋友圈儿差点儿惊掉个下巴。出来混总要还,他也早有思想准备,老婆孩子早已遣送到了新西兰澳大利亚,自己算是裸官。只是没料想能来得这么快。但既然东窗的事儿发了就赶紧卷铺盖走人。逃,亡命天涯。银行提现是肯定去不了了,有监控。房子也肯定是不能要了。得,执行B计划!床底下一摸,拖出了一箱子美元金条。走啦,跑路啦!
司机和大奔已停在楼下。贪官拽着箱子刚逃出公寓门,忽见一个女的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是小蜜,花容月貌此时早已成了一脸哀愁,或者说残花败柳。原来小蜜也看见了朋友圈儿,没主意了,给贪官打电话贪官也不接。怕被甩客,赶紧跑过来想一路远走高飞了。
“你……”贪官犹豫了犹豫。把小蜜想一脚踢开。
“快上车!”贪官还是决定带小蜜走,倒不是有情有义,是小蜜嘴里知道的内幕太多,怕上微信头条。
“家里还有东西呢!”
“嗐,快走吧,管不了那么多啦!”贪官喊道,这次终于后悔当初找的这个小蜜智商的版本太低了。
小蜜一听不敢多嘴,赶忙上车。碰巧关门子的时候裙子又夹在了车门中间,怎么拽也拽不开。贪官的眉毛皱得像两把剑:关键时候怎么穿裙子!这时突然看见了远处直冒蓝光,还有红的,闪。哎呀,是警车,来抓了!赶紧,油门儿,踩!惊险!幸好是大奔,司机一脚把油门踩进了油箱里,大奔几乎是站了起来,昂首挺胸,蹿出去了!跑,快!暂时摆脱了。
“去机场!”贪官又命令司机。小蜜在后面抓着贪官的胳膊就像在帆船上抓着一条缆绳。
嗖——嗖——嗖,大奔在高速路上飞得像箭。把所有的车都甩在了后面。哎呀,糟糕,后面又响起了警笛声,监察委的警车追上来了!也是大奔。贪官的心脏跳得咚咚的。后面的高音喇叭又喊话,“前面的车停下!”“快,下高速,从前面匝道的出口出去!”贪官这时脑子的反应超过了所有的手机和电脑,“还是去机场,机场方向!”他喊道,估计是机场刚才给他的大脑发了一幅微信的位置图。
司机马上随机应变,大奔下了高速,还是油门儿踩到底,还是踩进了油箱里。坏了,前面有大卡车,有小面包,有摩托车,挡路!“冲过去!”贪官此时像持枪抢银行的匪徒。
可是堵车就是堵车,越来越严重,大奔此时反倒成了累赘。大奔被夹在了中间,前后左右动弹不得,就像游上岸来搁浅的一只鲸鱼。急得贪官拿拳头直砸司机的后背椅。
“你怎么搞的,怎么上了这条路?!”贪官急得大发雷霆,眼看着就要束手就擒,急忙急中生智,习惯性地把束手就擒的领导责任又推卸到司机身上。
司机一声不吭,突然把大奔停下,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走两步来到后排,拉开了车门子,“处长,咱们要不步行吧?”
“步行?!”贪官傻了眼,他急忙前后左右四下眨巴着眼儿瞧了瞧。忽然看见,高速路收费口的几辆警车已经冲了过来,“那就赶紧走吧!”贪官这时后悔平常该经常步行练练长跑了。
司机抬手就把箱子提在了手中。“是我的箱子!”贪官大喊道。他从司机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他本能地伸手抱住了箱子。
“给我!”
“是我的!”
“你拿来吧!”
两人玩起了拔河,那小蜜也加入到贪官的行列。可司机到底是年轻,两个回合,司机就占了上风。贪官一把没抓住,只听“扑通”一声,两人跌了个腚墩儿,坐地上了。
“拜拜了您哪!”司机小伙儿手一扬,一手抓着箱子,另一只手早已拉过来一辆绿色的共享单车,手机一扫码,眨眼开了锁,一抬腿跨上,脚下一使劲儿,两腿一瞪,霎时跑得没影了。
贪官和情妇傻了眼儿,他俩面面相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猛一回头,监察委的警探们已经追上来了!跑步,他们在跑步,跑步前进!向前进,向前进!嘴里喊着号子。还是赶紧!两人瞄了一眼那堆绿色的单车,不约而同飞快地冲了过去,“手机!刷二维码!快!”两人各跨上一辆单车,窜了出去。
前面还是继续堵车。“骑单车!”为首的探员命令道,警察们纷纷掏出了自己手机,扫二维码,开锁,“啪啪啪啪”,还是齐刷刷。骑上了单车,像箭一般地追了过去。
后面的警车这时已经开出了堵车的队伍,从后面跟了过来。闪烁的警灯不停地来回转着像一座灯塔。

警灯继续闪烁,不过是蓝光,是在医院里,是救护车的警灯。
也是手忙脚乱,护士、医生,围了一大堆。主要是女汉子,嚷嚷着是大微,女儿也叫了来。是吓坏了。
也是赶紧。救护车停下,后门打开,担架车拖出来,担架员赶紧抬上。往里抬,抢救室,ICU!女汉子在后面哭得像个泪人,女儿扶着。一路往里走,往里走,这里不堵车。老葛的嘴上罩着氧气罩,眼睛紧紧闭着只剩下了单眼皮。发青发灰,额头上,整个的大脸。大脑袋现在不反光了,给罩上了一顶绿帽子,医院的消毒帽,不是那天约会的那顶。女汉子哭得像个泪人。
吊瓶,滴得飞快。赶紧,担架车摇摇晃晃,吊瓶的瓶子和管子也摇摇晃晃。 好不容易到了抢救室。哐,门关上了,红灯亮起。女汉子继续哭得像个泪人。
“妈,你就别难过了!”女儿劝女汉子。
“都是我,差点儿害死他!”女汉子猛拍屁股底下的长条椅。
女汉子这时最有风韵,大长腿,蜂腰,胸部傲人,大眼睛也傲人。再仔细看,女汉子和女儿不是娘俩,倒像是姐妹。
所以老葛早就该查查CT,这么个尤物,老葛竟然看不上眼儿。老葛真傻逼。女汉子又偏要嫁给老葛。反正两人的脑子差不多都有问题。
“怎么样了?”ICU抢救室出来一位医生,女汉子马上拽着医生的胳膊问。
“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
“是脑溢血?”
“差不多吧!”
“怎么治疗,手术?”
“对,手术!”
医生要跟家属签一份手术协议书,女汉子二话没说就在上面签了字。
“病人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已经通知准备开颅手术了……”
“什么,开颅!?”
女汉子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时在追捕的路上,骑警们正与贪官和情妇进行着一场自行车大赛。两人已经分开,各奔东西,这当然是贪官的策略——丢车保帅。于是骑警们也分成了两拨。先看情妇这边,情妇这时越蹬越有劲儿。出汗了,身上二十万的貂皮大衣先甩出去。“啪”,后面的骑警接着。骑警一看马上甩给了后面的骑警,“这是一件证据,是赃物!”骑警甩的时候不忘加上这句。
然后是继续追。情妇也继续扔。长裙,长裙也扔过来了。“又是一件物证!”骑警又接着。然后再继续扔。包包,包包也扔过来了。然后再继续,没有别的衣服了,情妇露出了酥胸,再就是小蛮腰,还有翘臀,健美的大长腿,黑发飘飘,情妇成了奥运会上的自行车冠军。
到底是年轻,情妇把骑警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发位置图,微信!”最前面的骑警喊道,“叫警车前面堵她!”

再看贪官这边,他蹬得也蛮有劲儿。他蛮有劲儿不但是要逃跑,还因为前面的司机。他追上了,他看见了,司机的单车后座上驮的是他的钱箱。
所以他才卖力。追上了,要暴打一顿,贪官觉着叛徒叛逃太可恨。
司机就不停地回头看,这时不但要摆脱骑警,更主要是贪官。他知道最起码骑警讲人道,自己又可以掉转枪口当污点证人,他已经背叛。但是贪官,贪官这次马上会给他执行死刑!
司机的速度放慢了,因为回头太频繁。呀,逼近了,加油蹬!又逼近了,后面还有骑警。再一回头,贪官就在眼前,“哐”,追尾了!
两人都翻了车。贪官立马扑了过来,抬手就打。两人扭在了一起。扭打中又不忘抢夺箱子,箱子现在就是贪官的命,他要抢命。两人最后各揪住了箱子的一头,拔河赛重新开始,拉,拉,拉,哗——!
箱子竟然被扯开了,钞票撒了一地。正好又来了一阵风,一箱钞票霎时也变成了一场风花雪月!
再看这边的小蜜,继续跑,继续骑行。猛一抬头,呀,一辆警车,大个子的警车,应该是终点,不过没有裁判,穿黑衣服的是警察。小蜜不由吓得大叫,刹不住车了,单车的手闸是在手上,不是脚,脚只能越蹬越快。不好!
只听“轰”地一声,小蜜和单车一块儿撞警车上了。
小蜜撞车的动作实在是优雅,刚才是自行车项目,现在是跳马。不过还差一项,小蜜马上就能得十项全能冠军!
最后一项是花样跳水。不过小蜜是落在了地上,趴在了马路中央。落地的姿势的确优美,主要是展示了优美的线条,雪白的大腿也露了出来,两只胳膊,叉开的双腿,披开的长发,像一朵美丽盛开的五角海星花。

红灯重新亮起,不过这次是在手术室。手术台上的病人蒙在了白布下边,只露了一双眼,这当然是老葛的眼。白布叫人看着恐怖,白布叫人看着发怵,白布叫人胆战心惊。无影灯已经雪亮得照起。戴口罩的护士医生早已一大圈儿。突然响起了一阵电钻声,刺耳,撕心裂肺,叫人胆寒。天哪,是机器,要开颅!
突然,病人把眼睛睁开了!

结局

眼睛圆睁着,脸皮发青发灰,黯淡无光,活像一座木雕。老葛躺在病床上,病房就他一个病号,两边的床都空着。吊瓶,继续滴。左边的鼻孔里插上一根管子,是氧气。老葛的双眼大而失神,眼珠子一动不动。受了莫大的刺激?仿佛是。更像是植物人。旁边有个陪护的——女汉子。
刚才的开颅手术没做。病人突然间起死回生。“噌”地下,坐起来了,把拿小剪子柳叶刀的小护士吓了个半死。做了个脑部CT,一看,这不没堵!只是病人老这么植物人,或者说老年痴呆,医生也纳着闷儿。最后说先观察观察吧。看来老葛跟人家病得也不一样,比较奇葩。
女汉子此时把自己当成了老葛的老婆,那股子恩爱和矫情,叫女汉子的女儿都看不下去了。女儿走了。女汉子继续执着地给老葛当管家婆。
医生叫喂流食,就是稀饭。女汉子熬了一大锅。
喂,小勺送到嘴边,女汉子的眼里噙着泪。嗨哟,病号竟然张开了嘴。简直是奇迹!爱情感动了天和地。女汉子的眼泪哗哗的。
一口,再一口,又一口,吃得还挺香,喉结在那儿动。女汉子哭着哭着又笑,抹了一把面颊上的泪。这次是激动。毕竟心爱的老葛又缓过来了。
吃了满满一碗粥,看来还想吃。女汉子转身去盛饭,病号的脑袋竟然也能跟着转过去看。大眼睛愣愣地睁得溜圆。女汉子刚转回来,大脑袋也马上恢复到原状,直挺挺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像一具僵尸。
病人的恢复出乎意料,稀饭连喝下三碗。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叫,仿佛一周岁学话的孩子。“嗯嗯!”眼神儿要表达意思,手比划了起来。这叫女汉子又惊又喜。看来没事儿,女汉子在心里双手合着十,闭上眼睛口里念念有词,许下了一千个愿。肯定是老天爷在帮忙,肯定是医生误诊啦,幸亏没开颅,女汉子这会儿坚定不移地认为医生大部分都是庸医。
到底拴没拴住?老葛的手势和动作,叫女汉子又搞不懂到底是啥意思。他的手指头指着,举起的手臂非常艰难,在颤,颤,像是费了老大劲儿,不过坚定不移,仿佛要死不瞑目。方向是正前方,“嗯嗯,嗯嗯!”嘴里还不停地叫。眼神儿也直直的,像两颗绿豆。女汉子还是搞不懂。
女汉子朝老葛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朝老葛摇了摇头。
“嗯嗯,嗯嗯!”两颗小绿豆继续发直发愣,瞅着正前方,正前方,指着的手指头继续颤。
“到底要什么呀?”女汉子自言自语着,转过了头去。
就在她转头的这一小会儿,床上的病人突然放下了胳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抬了起来,给那只揉。估计是累酸了。
嘿,这病人,厉害!
女汉子要回头了。揉胳膊的手马上放下了,那只胳膊也同时举了起来。
“嗯嗯,嗯嗯!”继续。
这叫女汉子几欲垂泪。对自己的鲁莽行动更加后悔了。
“嗯嗯,嗯嗯!”绿豆眼儿绿得要发芽了。
“老葛,你到底想要什么呀?”女汉子这回站了起来,她想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地递给老葛看。正前方床头的位置冲着的壁橱里有个包。
翻,东西都掏出来了,女汉子在包里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老葛合意的东西。女汉子背对着老葛继续找。床上躺着的病人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摘下了鼻孔里的氧气管。眼神儿表情急得呢,像是给女汉子后背来上一巴掌。
“是手机?”女汉子突然眼睛一亮。
她终于搞懂了,她看见,在包的下面,有一部华为手机,老葛的。
女汉子一把抓过了手机,欣喜地转过头来,“是要手机,老葛?”
“嗯嗯!”床上的病人竟然点起了头。
女汉子一步跨到了床头,“想看微信?”女汉子不愧是老葛的红颜知己,这时候竟然理解老葛想看微信。
“嗯嗯!”病人又点着头,那双小眼睛也不绿了。
女汉子帮老葛打开了微信,一条一条地往下翻。老葛的眼珠子动起来了,闪着亮,上下,上下,看得很认真。是在找什么东西?大脑袋还跟着点头呢。
是不是疯了?女汉子又开始飙泪了。
“老葛,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刺激你!我其实那是吓唬你呢。哪能发你的裸照啊!”女汉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没发,确实没发?”病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一双眼睛睁得仿佛看到了女汉子的心里。
“老葛,你能说话了呀!”女汉子笑了起来。
“真的没发呀!”
“真的呀,你看朋友圈儿!”
“我再瞧瞧!”
病人又能坐了!坐了起来,还四平八稳。手指头刷着屏幕,刷,刷,动作简直麻利得要命。女汉子也赶忙凑热闹,上前一步坐到了老葛身边,俨然一对情侣,虽然那脸上的皱纹实在是多。
“嘿嘿,真没发啊!”老葛转过头来,瞅了女汉子一眼,憨厚地一笑,笑容比“病”之前还灿烂,轻松得仿佛是在家里拉票和点赞,或者说刚抢了一个二百元的红包。
“真没发呀!”女汉子紧挨着老葛就像一个小姑娘。
“那你折腾个啥呀!”老葛继续憨笑,盘起了腿。
“不都叫你逼得啊?”女汉子的双颊泛出了红晕。
“这倒是!”
“嘻嘻!”
看来两人和好如初了,女汉子挨着老葛正想亲热亲热,老葛突然伸腿要下床,“我尿尿去!”
“我扶着你?”
“不用不用!”
老葛真的自己下床了,不用人扶,一个人就去了洗手间。步子也矫健。马桶冲水的声音哗哗的,老葛在里边洗手洗脸也哗哗的。女汉子吃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葛在里头一边洗脸一边笑,镜子里的大脑袋也泛着光。擦完了脸放下毛巾,推门一出来,一抬头。哟!
是女汉子,拤着腰,一脸的杀气简直要把老葛给吞了。
“老葛,你装什么疯,装什么病!”女汉子竖着的那两根眉毛像两把刀。
“嘿嘿,嘿嘿!”老葛就是憨笑。
“我叫你装,我叫你装!”女汉子上前一步就揪住了老葛的耳朵。
“哎哎,医院里呢!”老葛继续憨着笑,眼里开始透出了热。抬手一掰女汉子的手指头,摆脱了。女汉子伸手又要打老葛,老葛弯腰闪避,后退两步绕到了病床后面,女汉子追了过来。老葛一着急,一扭头,赶紧,床上抽过来白枕头,抱在胸前。白枕头可以当盾牌。
“别闹了好不好?”
“哼!”
女汉子又追了过来,老葛退无可退,眼看着马上就要扇上耳光,肯定是,老葛这么认为。老葛急忙闭上了眼。
“哼!”女汉子只是嗔怒。老葛马上感觉到了,睁开了眼睛,女汉子一双杏眼正在含情脉脉,是气消了。老葛也笑了起来。
白枕头悄悄滑落在了地上。心跳得腾腾的,老葛一把抱住了女汉子,女汉子顺势也依偎了过来。
四只眼睛闭了起来。嘴对着嘴。大脑袋上泛着红光,双颊也泛着红光,是女汉子的。嘴唇贴上了。老葛现在胆儿大了!色胆包天!
“哎呀,不好!”老葛突然睁开了眼睛。就像是有种感觉,他朝窗外一望,其实也是不经意的。有个人,正急急忙忙地往病房里赶,脸色像苦瓜。“我妹夫来啦!是我妹夫!”
“啊!”女汉子慌忙睁开了眼睛。
“这个瘟神,就是叫他给气的,”老葛咬着女汉子的耳朵叫女汉子都几乎听不见,“给他们老板发贴子,发朋友圈儿,说老板在外头乱搞,还受贿贪污!他来干吗,是跟我要证据,叫我站出来作证。不行,病我还得装!”
说着,也不管女汉子,老葛一个箭步就跳上了床。盾牌枕头也急忙塞在了大脑袋的后头。双眼圆睁继续直挺挺地又像是一具僵尸。女汉子也急忙给他盖上了被。
不用细说,女汉子马上明白了。这会儿脑子也不木了,动作也快了。夫唱妇随。
很快,妹夫的苦瓜脸出现在病房里。不过看着妹夫的脸,老葛又很奇怪:咦,怎么现在不苦瓜了?
噢,老葛马上明白了,不用说,是发了朋友圈儿,出了气,解了恨,眉头舒展开了,所以自然就不苦瓜了。说苦瓜脸那是从远处,看着像苦瓜脸,有那么一轮廓。其实是脸上,长期保持苦瓜姿势造成,根源还是在于苦瓜脸的生长发育期,实在是太长。而恢复到本来面目才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妹夫现在是容光焕发。
主要是眼袋,没了,眼白里的血丝,没了。肯定是休息得不错。下巴刮得精光,脸上的皱纹儿也给填平。一张脸像刚刮完腻子,光溜滑。脸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热量,脸上每一处皮肤也都焕发着荣光,还闪着亮,特别是体现在前额上。精气神儿,焕发!
“哥,嘿嘿!”妹夫看了一眼老葛说,兴奋地一笑,又带着点儿不好意思。见没反应,才又朝女汉子笑了笑,把一束鲜花递给了女汉子。女汉子接下,放到了床头柜上。
“不太要紧吧?”妹夫只好问女汉子,以为老葛是听不见,给拴住了。
“哦,还行!”女汉子不好回答,只好应着,又慌忙笑笑。
“那辛苦你啦!”妹夫是客套。
“哦,你放心!”
这时老葛那俩眼珠子不停地来回动着。老葛想引起妹夫注意,叫妹夫觉着自己病很重,需要休息,赶紧走人。可妹夫今天不知犯了哪门子邪,话还挺多。俩人只顾说话,都没注意老葛。老葛就继续努力地运动眼珠子。老葛又有点儿急眼,妹夫跟女汉子唠嗑他觉得不爽。
“咯!”老葛咳嗽出一声。
这下管了用,女汉子急忙弯腰照看老葛。“啊、啊!”老葛的眼睛又开始发直,嘴里也咿呀地叫,嘴角流出不少口水来。女汉子急忙拿过纸巾给他擦拭。这幅样子,连女汉子都觉得老葛是不是又犯了病。
老葛又伸出了他的手——鸡爪子,“啊啊……”
“哥!”妹夫一步抢到床头,蹲下了。
妹夫是害怕了。
“哥,都怪我、都怪我呀!”妹夫握着老葛的鸡爪手说,都要哭了,“对不起你呀,对不起你!叫你害了这病!唉,其实,我也是没办法呀!如果再不弄这小子,你大妹妹就疯了呀!”
一听这话,老葛的鸡爪手不抖了。到底怎么啦,快往下说!老葛心里着急地说。
可妹夫忽然又不说了。
老葛的鸡爪手又开始抖了。说下去!他急得要命。可是没用,妹夫站了起来,他是突然间意识到:跟病人说这些没用。
“到底怎么啦,怎么大妹子都疯啦?”女汉子这时插话道。好,幸亏有女汉子!老葛偷着笑。
“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妹夫的眼圈儿里转着点儿泪,但在女汉子面前他不太想说。
“你是来……你是来,录音的、录音的……”倒是老葛关键时候开了口,伸出的一只手还是像鸡爪子,还是在那儿颤颤巍巍。声音很低。
“哥、唉!”妹夫急得两滴泪终于掉下来了,老葛的激将法管用了,到底是大微,“我实话都告诉你吧,”妹夫看了女汉子一眼说,“嫂子!”开始叫嫂子了,“您也不是外人,当着您的面儿,我就把我这几年的苦水倒一倒。唉,说实话,都是叫俺家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处长给害的!这事儿,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会儿,这个狗杂种才刚调来。来了就跟我不对付。咱这人直嘛!也不知道给领导抬轿,更不知道给领导过年过节送礼!就整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会上也点名批评,整小鞋儿我穿。科里原先有三个小青年,给弄走了俩,换上一个老的,还差三年就退休啦!妈的!然后去年年底,更厉害,直接给我弄了个不称职!扣了钱啦,一万多哪!这下好,副处长一时半会儿也不用竞争啦!所以,我不得给他发朋友圈儿?不弄他我就得死!我死事小,当然也不小。在台上,他得祸害多少人哪?!俺科里的:老Y,和小X。钱也给扣啦,也不称职呢!”
“这确实挺严重的,非常严重!”女汉子听得直点头。
这时妹夫没发现,床上的老葛眼睛睁得更圆了。
“关键是你大妹子,”妹夫又说道,看了老葛一眼,“听我回家这么一说,一天天的,心情也不好啦!她内向!最近,在家里都抑郁啦!你说,我能不弄他吗?关键他不是清官啊!”
“嘿,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噌地一下,老葛从床上坐起来了。
“哥,你这是……好啦?”妹夫给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又惊又喜,睁大的双眼都超过了老葛的。
“我没病,都你俩害的才得了这病!”老葛两腿一蹬,踢开了床上的白被子叫道。
“那就好,那就好!”
“我找狗日的算账去!”老葛跳了下来,“狗日害得的我大妹子都抑郁了,这仇,得报,必须报!我这就找他去,给他薅光了头发,拍死这坏小子!妈的!”老葛嚷嚷着,唾沫星子喷了妹夫一脸。
“哎、哎,哥!”妹夫急忙伸出双手拦住了老葛,“哥,处长已经给抓起来啦,还有他的情妇。正拿着赃款逃跑呢,还没跑到机场,一抹儿给逮起来啦!监察委的行动可快了!”
“真的?”
“哦!”
“那我妹妹现在怎么样啦?”
“抓起来啦,小葛她病就好啦!”妹夫大笑了起来,这时彻底不是苦瓜脸了。
“好、好,抓个狗日的!使劲儿抓!”老葛狠狠跺了一下脚说。
妹夫的手机响了起来,妹夫一瞧来电。“哥,”妹夫电话先没接,而是转过身来先请示老葛,“是县里监察委副书记的电话。之前就说了:要来医院看你,估计是八成,来找你要情况的,你看……”妹夫此时倒是有点儿担心老葛了。
“要不,再躺床上,继续装?”女汉子更是为老葛捏着一把汗。
“我怕他们干吗?哼!”老葛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股杀气,“我正要找他们呢!监察委,不就抓贪官的吗?哼,我正要找他们呢?”
“找他们做啥?”女汉子问。
“开房的证据啊!我要提供!”
“你不怕啦?”妹夫说。
“不怕!我不但要把开房的情况告诉他们。我还要再揭发!”
“揭发什么?”妹夫和女汉子齐声说。
“揭发我们厂!”老葛继续咬着牙。
“你们厂?”
“是!哼,当年分房,我是凭本事!但是还有另外两个人,也是跟我一块儿的。说是上边的亲戚,领导的小姨子。那来那么多的小姨子?一个是给厂长行了贿,一个是跟厂长陪了睡!然后化妆成厂里的先进工作者,说商标设计一块儿弄的。呸!搭我的车,拿我当挡箭牌!这次我一定要揭发他们!”
“都过去的事了呀,好多年啦!”妹夫劝阻道。
“是呀,那不得罪人嘛!”女汉子更急。
“不行,我堵得慌,我就得揭发!现在时候正好!我找副书记去,我当面举报,我不用发微信朋友圈儿……”
三下五除二,老葛急急火火地换好了衣服,又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哎,你等等,手机……”妹夫和女汉子追了出来。
女汉子在前,科长在后,一前一后跟在了老葛后头。老葛的大脑袋继续闪着光,在医院的走廊里一闪一闪地发着亮。在等电梯的时候,女汉子的手机叫了一下,是微信。女汉子习惯性地一打开,女汉子不由惊叫了起来。
“老葛,你快看!”女汉子把手机递到了老葛面前。
“什么?”老葛的眼珠儿顿时也睁得溜圆。
是发给女汉子的微信,是老帅锅!
老帅锅发来的微信也是一个公众号。肯定不是好事儿!马上点开。哎呀,果然,里面竟是说老葛在开房的时候暴病身亡!
老葛“腾”地身子站得笔直。
“妈了个巴子的,我找老帅锅算账去!跟他文斗,不来武的。我也发一个公众号,马上!然后找律师,诉他,维护名誉权。根据《民法总则》!”
(连载完)


保罗更多作品
世说文丛总索引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转载或复制请以 超链接形式 并注明出处 世说文丛
原文地址: 《保罗丨大V(中篇小说连载之二)》 发布于2020-4-19

评论

切换注册

登录

您也可以使用第三方帐号快捷登录

切换登录

注册

觉得文章有用就打赏一下文章作者

支付宝扫一扫打赏

微信扫一扫打赏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