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恶意举报
“举报？我操他八辈子祖宗！”一听举报，德福火噌就上来了，到底是年轻气盛，也不管连科长是个女的，话说得就不中听了，嗓门儿也大。其实也是守着连科长发牢骚，生意不好么。没想到这可惹怒了工商女科长。连科长杏眼圆睁，强忍着德福满口的粗话。无非是看在李德信的面子上，才没有当场制止和反驳。
“举报，举报什么？！”德福又朝连科长高声嚷嚷道，“你们工商局也不管管啊？这几个市场，谁不搞有奖销售啊，凭什么就我们家违法了？噢，一举报你们就来查啊，都这个点儿啦，晚上啦！怎么，是要罚我们吗？现在买卖儿也不好，叫不叫人活啦！”
李德信狠狠瞪了德福一眼，意思是你别乱说话！
“有举报我们就得来查啊！”连科长到底是连科长，这时微笑着说，“这是我们的职责啊！”
“我操，职责，什么职责？你们怎么不查查别人家的？就觉着我们家熊啊！操！”德福给脸不要脸，还在咧咧地骂。
“你……”连科长没料到德福能这么怼她，毕竟是女同志，她朝德福眼一瞪，一下呛住说不上话来了。
连科长的脸也刷得红了。
“德福！”李德信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制止道，“守着连科长，怎么说话来着，不能有点儿尊敬？！人家是来执法，你这是一个市场的堂堂总经理！难道就这点儿素质吗？”
“我……”德福声音低了下去，不过还是不服气，“哥，他们执法总得公正是吧？他们净往咱家跑。好像就我们家好欺负似的！”
“你给我闭嘴！”李德信大喝一声，身子也气得一阵乱颤。他这时突然间恢复了哥哥的家长制，叫人感觉他就要上去给德福扇俩耳光了！
“我怎么啦，叫我闭嘴？我凭什么闭嘴？！”没想到德福突然大声回敬道，他是被李德信刚才的态度给刺激了。他又觉得现在这是在他的地盘，倒觉得李德信是说得太过了。
“你！”李德信眼珠子都要瞪裂了，“你给我滚！”他抬手一指德福鼻子，大声吼道。他终于说出了这句。
“我滚？”德福也大叫道，“你叫我滚？”他直瞪着他哥哥，他简直不敢相信，他顿时火冒三丈，他抬起一只手来也指着李德信，手指头颤抖起来，嘴唇也哆嗦着，脸都白了。“好，好，我滚，我滚！”德福甩手而去。
李德信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他忽然觉得，自己也确实太过了。这主要是刚才，叫举报人给气得。这会儿迁怒于人，把火气发在了德福身上，把商场当成了自己家了。他不免羞愧。他转过了脸来，朝连科长歉意地一笑，“真是对不起了，连科长，叫您笑话了！”
“哪里，你这是没把我当外人。”
李德信的确是没把连科长当外人。说完了，他又急忙考虑起举报人来。他的眼睛忽然一亮，“难道是他，黄老板！”
举报人果然是黄老板。原来自从上次，他在酒店败走麦城以后，生意上还是不好好干，一心想报仇。他也有两个市场。其中之一，就是李德信让给他的那个。不过他人虽然歪歪，市场还是带给了他不少收益。于是他看准行情，也搞了一个家居市场，跟李德信的几乎一模一样。两个市场又隔得非常近，少不了唱起了对台戏。那黄老板又是最先发起的巨额有奖销售，奖品是大众朗逸。为什么？因为这是一款新车，提车非常麻烦，最少得提前仨月。那么真要是消费者中了奖，黄先生就可以以此为理由搪塞了。
至于德福，有奖销售也是抽“朗逸”，他是跟黄老板学的，照葫芦画瓢，连根毛都没改。没想到黄老板得了消息，正中下怀。他眼珠子一转，立刻以此为理由向工商部门举报了。
这时，黄老板正在他的家居市场的那间小黑屋里，策划着另一件阴谋。在他的老板桌前，站着六名自己的员工。
“你们可都给我听好啦！明天去李德福市场的时候，一定要等到人最多的时候，瞅准啦！大刘！”他喊了一声最后面的一名大高个，“你小子一定给我瞪起眼来，喊的时候声音一定要大，要大声：‘他这里没三辆车，是骗人的，就一辆！’知道吗？声音越大越好。然后我就叫工商局的过去，现场再一查。到时候没车，哼哼，看他怎么向观众交代！欺诈消费者，自食其言！到时候工商局怎么罚他都可以啦！”
“黄总，”为首的“大刘”低声问道，“您那么确定李德福就搞不到‘朗逸’吗？”
“哼哼，”黄总的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他抬头瞅了一眼河底大集的方向，“这车要提，最少得仨月。咱们有奖销售都搞了一个多月啦，也没提到车。他们就能吗？没门儿！”
家居这边，李德信又向连科长请教处罚的问题。
“连科长，那这件事情，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呢？”
“先责令改正，不改正就罚款，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吧！”
“这么说还挺厉害的。啊，连科长，还是请您多多关照。我和德福现在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我承诺：一定守法经营！马上就把车撤下来，同时立即向消费者赔礼道歉，解释清楚了，做好善后工作。否则甘受处罚！反正，连科长，您就放心吧！”
“好，李总，我相信你！我今天就是过来检查一下，看举报的情况是不是属实。至于要不要罚，也是根据情况。毕竟现在的生意不太好做啊，还是要考虑到民生才是。你也不要多虑。总之，看情况吧！”
“好，那就多谢连科长了。”李德信拱了拱手。
连科长起身告辞。李德信送到门口。连科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李总，刚才咱说的这些都是法律问题，工作上的，你也别在意。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劝劝你弟弟要紧。别那么冲动，遇上问题要正确对待！再就是，我再啰嗦一句：你们弟兄俩可要搞好团结呀！回头解释一下，跟德福，劝劝他，好吧？”
“嗳、嗳，连科长，你就放心吧！谢谢您啦、谢谢您啦！”李德信连声道谢，不过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却倔强地打下了主意：不去！
李德信和德福的这场争吵，最终在德福心里结下了梁子。虽然过了几天德福按照娜拉的意思又主动过来道歉，弟兄们表面上和好了。但德福对李德信这次是大为不满。对此李德信没有察觉，更没有去做进一步的解释工作。这为日后弟兄们的反目埋下了隐患。
碍于跟德福刚吵过架，面子上过不去，李德信只好让八哥通知德福：赶紧把朗逸撤了。但德福理也不理，有奖销售继续进行了。
第三十七章 一场豪赌
叫李德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姓黄的在背后又捅了一刀。第二天上午正好是礼拜六，冲着朗逸抽奖，买家具的消费者是人山人海，交易额直线攀升。就在德福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时候，黄老板那帮派来砸场子的打手蜂拥而至，说德福这儿根本就没有三辆朗逸轿车，不信可以找老板落实。德福措手不及，情急之下说出只有一辆，另外两辆还没有提过来。可又拿不出订货的合同和单子。这下舆论哗然，群情激愤。那“大刘”又趁机煽风点火，说就是欺诈消费者。底下马上跟着狂呼乱叫，就差打砸抢了。德福正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位记者，现场拷问德福。更是把德福问得语无伦次，糗态百出，可以上头条了。接着，那“大刘”又使出大招，现场打了电话，举报到连科长那儿，要求现场查办。连科长接到举报不敢怠慢，只好派人赶赴现场。消费者一看是执法部门到了，“哗”地一下，全走人了。
李德信赶到的时候，卖场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吧台里收银员在桌子里趴着睡大觉。听完了德福诉说，李德信狠狠把拳头锤在了桌子上，“哼，这个姓黄的，欺人太甚！”
“哥，不行就找人敲他一家伙，警告警告他！”德福摆了一个“杀”的动作。
“不行，这叫干什么？咱又不是黑社会！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李德信不满地瞪了德福一眼说。德福缩回头去。
李德信陷入了一阵沉思。
眼下的形势两难：因为连科长已经发出了警告：有奖销售禁止拿轿车当筹码，再不收手就有罚款之虞。但如果是停了呢？那岂不失了信誉？真就成了被人恶意中伤的“欺诈消费者”了。
他又有些犹豫，其实他本来不想管这事儿，一手交给德福得了，现在这是人家的企业。但刚才德福那句“找黑社会”，叫他立马又改了主意。他为德福担心起来。他要为兄弟负责到底！
德福一脸期待地瞅着大哥。
“德福，”他把手搭在了弟弟肩上，“这样吧：你现在赶快，联系大众的4S店，叫他们赶紧把‘朗逸’都开来。两辆车一辆也不能少！提车款要加钱就从我这儿出，因为是我的主意。明白吗？”
“嗳，好嘞，哥！”德福转身就走，他这会儿是没主意了，哥叫咋地就咋地。刚走出两步，他又转了回来，他的脸上是一脸无奈，“哥，我这车款……其实，车款还一分钱没付呢！”
“什么？那你更要赶快！先办理提车！我这就给八哥打电话，叫他带着现金，直接去4S店！”
李德信这又是往外仗义掏钱了，当弟弟的怎能不明白。“嗳！”德福心头一热，他一路小跑地朝停车场跑去。
德福已经跑远。李德信的胸脯才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呼出一口气。他抓过手机，“八哥吗，你赶紧从账上提四十万现金，然后联系德福，给他送到大众的4S店去，他在那里等着你，马上，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在外人看来，李德信是被迫应战了。但其实他心里顾虑的是自己的信誉，是为了表示他李德信能履行承诺。很快，在每辆车加了四万块钱以后，两辆崭新的“大众朗逸”开了过来。连同原来的一辆，都摆在了家居市场大厅最显眼的位置。又模仿车展，每一辆车的边上都站了一位穿着旗袍的模特美女。这立刻在李村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三辆车加起来接近六十万！能买三套房子了。双方针锋相对，竞争变成了一场豪赌！
李村街上每一户人家都在议论着。大集上每一位商户都在关注着，都为李德信捏着一把汗。
第二天。
刚到上班时间，李德信就来到了区工商局的楼下。把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里，下了车，他站在车边，他要等他的律师，然后一起去连科长那儿接受调查。因为又发生了举报，连科长通知他一早来。
他看见张律师朝他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李总，”张律师一见面就说，“我刚才考虑了一个法子，可以不缴纳罚款，就是把轿车改成使用权！”
“噢，改成使用权？”
“对，给消费者抽奖其实还是抽的轿车，不过不是所有权，用五年的使用权来代替，这样就超不过五千了！”
“那还不一样嘛，换汤不换药！”
“不过就可以规避这条法律，不用交罚款啦！”张律师开心地说。
“先走吧！”李德信还是觉得不妥，但他尊敬张律师，没有当即否定。两人朝工商局的办公楼走去。
刚走到电梯间，德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哥，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今天一大早，有个消费者过来买沙发，然后抽奖，他把……”
“他是不是抽中了一辆？”
“对，有一辆被他给抽中啦！”
“嗯、好！”李德信呼出了一口气，“那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这说明咱们有信用！”
“可是，哥，轿车当真要给他吗？我的意思是……”
“给，马上给！”李德信毫不犹豫地说，“先把车钥匙给他，他要什么时候开走就什么时候开走。再就是，你赶紧联系记者，就说抽出去一辆，叫她现场过来报道报道，采访采访这个中奖者，证明咱们有信誉！”
“可是……”
“就听我的！”
“好吧，哥！”
放下电话，李德信又长出了一口气。
“李总，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张律师又着急地催问道，“待会儿就要进去做调查笔录了。我的意思还是改成使用权，这样就可以钻一下法律的空子，要不然咱们损失就太大了……”
“实质不都一样？”李德信看了张律师一眼，“认赌服输！走吧。”他简短地说。
抽奖现场，那抽中朗逸的消费者欢呼雀跃，双手高举着闪闪发光的车钥匙，走到了朗逸车前。一起来庆祝的朋友又搞起了噱头，“砰”地一声打开了一瓶香槟。在记者们啪啪的闪光灯下，消费者钻进朗逸，分开重重观看的人群，把车开走了。
这时在工商局里，李德信已经做完了笔录。连科长告诉他：要罚款五万。李德信笑着说罚款都已经带来了。连科长说过几天再交。李德信说他是诚心诚意接受处罚，因为自己是明知故犯，不过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末了要离开时，李德信忽然又转过身来：
“连科长，那个黄世仁，你们是不是也一并罚啊？”
“你放心，我们肯定秉公执法！”
他到底不是懦夫，他非但挽回了自己的信誉，而且挺身应战了。他觉得浑身的血在沸腾，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岁的年轻时代。
“这次，我一定要把这个姓黄的弄死！”他来到了老爹那儿，攥紧了拳头说。
老爹听罢沉思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末了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问题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第三十八章 笑泯恩仇
工商局连科长果然找到了黄老板头上，又要处罚他。经过调查，非但最高奖超过了五千，市场上连个朗逸的车模也找不到。根本就是忽悠消费者，欺诈！这下事儿可大了，问题很严重。这样两罪并罚，十万！黄老板一听差点儿背过气去。
这下他把自己玩儿惨了。原来黄老板在得到李德信的那个市场后，经营得不咋地。不小心又起了一把火，商户们认为不吉利，纷纷撤离。黄老板最后没法儿，只得把这个市场卖了。然后为了搞这个建材家居，原先另一个市场也出了手。这样所有的家底都押在了现在这个家居上。可是市场又竞争激烈，前期投入巨大，黄老板早已资不抵债，就指望着凭借“朗逸”拉人气能度过难关。现在工商局的罚款无疑是压倒黄老板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此一来黄老板能不傻眼？
工商局的罚单刚下，更倒霉的一幕接踵而至。不知是谁碰巧又抽中了大奖，消费者喜得两眼放光，三步两跳地追着工作人员兑奖。谁知工作人员当场就泼了一盆冷水，说没门儿，已经叫停了。消费者一听立马急眼，红着眼睛要跟兑奖台拼命。原来黄老板压根儿就不想兑奖，朗逸没拿到不说，早已吩咐手下人传下话去：真要是消费者中奖了，送点儿小礼品打发了算完。再就是他还抱有侥幸心理，觉着消费者一般不可能中奖。还有就是对于可能面临的处罚，他也抱着侥幸心理：到时候就哭穷，实在不行耍耍赖，最后肯定过关。谁成想这会子祸事成双，连着来了。
黄老板一宿没睡，他焦头烂额，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谁又走漏了消息，第二天黄老板一上班，办公室门刚开了一道缝儿，呼啦一声，一群人就挤到门前，全是市场上的商户。黄老板顿时目瞪口呆！
“黄老板，我们要退租！”有商户叫道，“你这个市场不能干啦，消费者找上门来啦！”
“什么？”老黄惊慌失措。
“黄老板，消费者都找我们退货啦！你他妈没信誉，说好的朗逸哪去啦？消费者抽不到奖，都找我们退货啦！”
“没法干啦、没法干啦，消费者不但要退货，还要把我们摊子给砸啦！你他妈怎么搞的！”
“我们要退场地，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到李德信的市场去！你他妈给我们退钱！”
群情激愤。外面又乌压压的一大片——还有不少消费者，过来退钱的。都上当了，能不火冒三丈？
这种场面，真叫黄老板跳楼的心都有。
黄老板“咣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但是外面还是不依不饶。拍门的咚咚声不绝于耳。只听“砰”的一声，黄老板忙一低头，他是躲避袭击，又赶紧头一抬，察看情况，哎呀，是窗玻璃，碎了！一块大方砖，结结实实地砸了进来，把房间里的地砖给砸了个粉碎！
黄老板一屁股墩在了老板椅上，任凭老板椅来回晃荡摇个不停了。
他的神经错乱起来。债务！破产！市场倒闭！压力山大！他真的想到自杀了！他走到那扇碎了玻璃的窗户前。他闭上了眼睛。
只要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唉，都是自己惹的祸！这就叫“不作不死”！他的脑子里一幕一幕地回忆着。他开始悔恨，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而自杀，就是他赎罪的唯一选择！他的泪水从眼镜后面流了下来。他朝窗前挪了过去。
突然，外面的喧闹声安静下来。黄老板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人群也开始散去。黄老板打了一个激灵，忽听得办公室的门哐哐地敲起来。他转过了身来。
“黄老板，”只听外面一个声音喊道，“我是李德信，我给你送车来啦，朗逸！你快开门，赶紧把轿车摆上。叫大家伙抽奖吧！”
“啊？”黄老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但黄老板毕竟是老板，脑子反应就是快。一刹那，他脑子里闪过了好多事儿：如何坑李德信，他在手下人面前说的那些缺德的话，李德信那张充满和气的脸，那双有神的眼睛，拍卖会上跟李德信的寸土不让。啊，怎么又是李德信！
可李德信今天是来救他的！
黄老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黄老板，”李德信双手抱拳，一脸诚意，含笑的目光中饱含着热量，“小弟是专程过来看你的。听说老哥遇到了点儿小麻烦，大家都是同行，理应互帮互助。所以今天就请给我个机会，让我为老哥做点事。是有心想结识老哥啊！”
李德信话说得非常客气，态度也极其谦卑。他这是尊重黄老板，他不想叫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施舍。
黄老板没说话。
“你看，两辆车都已经开过来啦！”李德信又朝窗外的停车场一指说。
黄老板急忙朝窗外望去。
顺着李德信手指的方向，果然，两辆崭新的朗逸轿车，一前一后，缓缓地开进了停车场。
黄老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又急忙转身。
他百感交集。他忽然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人简直是一个巨人，而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对方的高大之处。是因为离得太近，只缘身在此山中。对方又实在太高大，是三十层的一座大厦，而自己，却是大厦底下的一只小蚂蚁。小蚂蚁在大厦底下不会看到、也看不全，因此就看不懂。而现如今，小蚂蚁是与大厦保持了一段距离，才让小蚂蚁看到了大厦的全貌。小蚂蚁又觉着大厦是依靠。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情，或者说感觉，他觉着想依靠李德信，对方的厚重没有压迫感，又使他非常想接近。这种接近是来自于对方能提供的安全感。他又依赖李德信能带给他的这种氛围。他现在是完全信任，可以完全托付。对方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可靠的人的合体，彷佛千手观音。或者说是一个提供服务和帮助的爱心团队。能化解任何的忧愁与悲伤，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和艰难险阻。还要说这是一座坚实的大厦，大厦能自由进出，能避风和找到食物。尽管他经常虐待这座大厦：在大厦的楼梯口和过道里拉屎撒尿，扔石头砸毁了一面面的玻璃，在大厦的外墙内墙里胡写乱刻——到此一游。但是大厦，仍然忠实地屹立在那儿，随时随刻地来迎接他、接纳他，为他这个调皮捣蛋的坏孩子提供避风港。
看着李德信，黄老板说不出话来了！
黄老板其实不是坏人，无非过于聪明，又爱耍小聪明。内心的良知在商业的江湖里摸爬滚打，被金钱和利益，以及那些负能量的黑暗规则污染了、蒙住了心窍而已。
但是李德信，现在把这些缠在上面的蜘蛛网、锈迹斑斑的枷锁和锁链，给他重新打开了。
黄老板追悔莫及，又羞愧难当。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他又流泪了。这次是喜极而泣。
“黄总！”李德信又上前一步，伸出了手来。
“德信！”黄老板的嘴唇颤抖着，他紧紧握住了李德信的手。
两人把手言欢，一笑泯恩仇，多年的积怨一笔勾销。这是李村商界的大事。李德信雪中送炭，使黄老板濒临崩溃的大堤躲过了被洪水冲垮的危险。商户们都平息了，因为看到了朗逸的真金白银，销售额也开始增加。黄老板的赤字被填平。这着实是救了自己一命。黄老板于是择吉日，摆了一个大宴会答谢李德信，又邀请了李村诸多名流参加。双方从此吴越同心，彻底地化干戈为玉帛了。
“黄老板，实不相瞒，这几年我可被你修理得好惨啊，今天你一定要多罚几杯，弥补回来啊！”李德信端着酒杯，调侃地说。
“实在是惭愧啊！你李总能有如此海量，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关键时候雪中送炭！您这是救了我一命啊！行了，咱别的就不用多说了，拿你们话讲，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黄老板，言重了，言重了。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行啦，事儿都过去啦！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兄弟！来，干了这碗，感情深，一口闷！”
两人又喝了几杯，那黄老板也掏出了肺腑，泪水涟涟，还是不停地说些感恩和道歉的话。又解开了过往的一些疙瘩，“不过，德福录像的事儿我可不知情啊！我琢磨着，这事儿，八成，与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有关……”
“噢，你还有一个哥哥？”李德信把举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了回去，他睁大了眼睛。
“对，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说来惭愧，我的这个哥哥，跟我一样，也是没出息，净搞些歪门邪道。和我，也都差不多吧！”黄老板涨红了脸。
“你们说话是不是一个嗓音？”
“对，是一个嗓音。”
“原来是这样！”
李德信一脸愕然。他忽然记起来有一次问过德福，那个威胁德福的人认不认识。德福说听口音像黄老板。看来就是他。误会黄老板了。那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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