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词这种文体又何尝不是将情感与文词“稍加隐括,使就声律”。
声律所为,即是歌吟。语言文字的实指力强,每个词语都拥有现实中的对应物(名词)、对应动作(动词)、对应程度(形容词)、对应情态(副词)、对应连接方式(介词)。
而音乐的实指力并不明晰,只有一片与现实相应的情绪,而无法精准对应到具体事物之上。在以声律为主的词作中,句分长短、字辨平仄仅仅是“就声律”的表象,尽量削弱语言的实指力、放弃精准对应现实的努力,而着力于营造一团情绪,才能让文字与声律真正相符。
比如“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每个字词都有精确指向,组合起来却只有一片朦胧境界、一团模糊意绪。
水调歌头
[宋]苏轼
公旧序云:欧阳文忠公尝问余:琴诗何者最善?答以退之听颖师琴诗最善。公曰:此诗最奇丽,然非听琴,乃听琵琶也。余深然之。建安章质夫家善琵琶者,乞为歌词。余久不作,特取退之词,稍加隐括,使就声律,以遗之云。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
恩冤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
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
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
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
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
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选自《全宋词》第280页)
听颖师弹琴
[唐]韩愈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皇。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选自《唐诗名篇故事》第3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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