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周丨不嫌雾谷霾松柏——苏轼一首生日诗赏析 - 世说文丛

学周丨不嫌雾谷霾松柏——苏轼一首生日诗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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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丰六年12月19日,是苏轼四十八岁生日,这一天,在筠州与苏辙同住的侄女婿王适(子立)寄来庆寿的诗作(亦佚失),苏轼次韵写了这首七言排律。苏和王适交往,始自苏轼在徐州为官时。当时,王适方及弱冠,在徐州求学,苏轼对他印象很好,说他:“贤而有文,喜怒不见,得丧若一”,甚至认为,“是有类子由者”。 于是,苏辙将次女许配给王适为妻,结为亲家。再后来,王适的女儿第十四小娘子,又嫁给苏轼的孙子苏符(长子苏迈之子),可谓亲上加亲。当年乌台诗案案发,苏轼被羁押出湖州城时,身边亲友避之唯恐不及,只有王适、王蘧(子敏)两兄弟不避嫌疑,一直送到城郊。苏轼和苏辙分别有三个儿子,六位苏门后代的文学启蒙老师,都是王适。上一年,也就是元丰五年,王适曾来黄州陪伴苏轼,夏天,王适离开黄州后,苏轼写了《归来引》寄送,其中有言“念东坡之遗老兮,轻千里而款余扉”。对王适的探访之情深深感念,半年之后,当收到弟子兼侄婿的庆寿诗和二十一片茶叶,苏轼百感交集,写下这首七言排律:

生日,王郎以诗见庆,次其韵,并寄茶二十一片

《折杨》新曲万人趋,独和先生《于蔿于》。
但信椟藏终自售,岂知碗脱本无模。
朅从冰叟来游宦,肯伴臞仙亦号儒。
棠棣并为天下士,芙蓉曾到海边郛。
不嫌雾谷霾松柏,终恐虹梁荷栋桴。
高论无穷如锯屑,小诗有味似连珠。
感君生日遥称寿,祝我馀年老不枯。
未办报君青玉案,建溪新饼截云腴。

注释:

折杨,古俗曲名。 章炳麟 《国故论衡·辨诗》:“《皇华》,即《小雅》之篇,而里巷袭其语;《折杨》,以后李延年二十八解复有云《折杨柳》者,此皆转相因袭者也。”
于蔿于,歌曲名。为唐人元德秀所作。《新唐书·卓行传·元德秀》:“德秀惟乐工数十人,联袂而歌《于蔿于》。《于蔿于》,德秀所为歌也。” 唐权德舆《醉后戏赠苏九翛》诗:“劝君莫问长安路,且读鲁山《于蔿于》。”泛指歌曲。
椟藏,典出《论语·子罕》:“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后因以“椟藏”比喻怀才。此处暗惜王适科场不利。
碗脱,面食小吃,在方言里又叫做“碗凸、碗托、碗坨、碗脱、碗团、碗托子”。碗团是用荞面同水揉到一块儿,加热熬成粥糊状,晾凉以后即成。
冰叟即冰翁,意岳父。典出《晋书》卷三十六《卫瓘列传·(孙)孙玠、(恒族弟)孙展》六十七:玠字叔宝。年五岁,风神秀异。祖父瓘曰:“此儿有异于众,顾吾年老,不见其成长耳!”总角乘羊车入市,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骠骑将军王济,玠之舅也,俊爽有风姿,每见玠,辄叹曰:“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又尝语人曰:“与玠同游,冏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及长,好言玄理。其后多病体羸,母恒禁其语。遇有胜日,亲友时请一言,无不咨嗟,以为入微。琅邪王澄有高名,少所推服,每闻玠言,辄叹息绝倒。故时人为之语曰:“卫玠谈道,平子绝倒。”澄及王玄、王济并有盛名,皆出玠下,世云“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玠妻父乐广,有海内重名,议者以为“妇公冰清,女婿玉润”。 亦见《世说新语笺疏》上卷上《言语》九十四。此处当指苏辙。
臞仙,典出《史记》卷一百一十七〈司马相如列传〉。司马相如认为传说中的众仙形体容貌特别清瘦,后遂以“臞仙”等借称身体清瘦而精神矍铄的老人。后世文人亦往往以此自称,此处应是东坡自谓。
棠棣也作“常棣”。典出《诗·小雅·常棣》篇。《常棣》是一首申述兄弟应该互相友爱的诗。后常用以指兄弟。 三国魏曹植《求通亲亲表》:“中咏《棠棣》匪他之诫,下思《伐木》友生之义。” 唐张九龄《和苏侍郎小园夕霁寄诸弟》:“兴属蒹葭变,文因棠棣飞。人伦用忠厚,帝德已光辉。”皆用其意。
天下士,才德非凡之士。《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 唐高适《咏史》诗:“不知天下士,犹作布衣看。”此指王适兄弟。
芙蓉,《西京杂记》卷二:“ 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后因以“芙蓉”喻指美女。此处应指王适娶苏辙之女。当时苏轼在徐州,海边郛即指徐州。
郛,外城,古代指城圈外围的大城。
虹梁,高架而拱曲的屋梁。《文选·班固〈西都赋〉》:“因瑰材而究奇,抗应龙之虹梁。” 李善注:“应龙虹梁,梁形如龙,而曲如虹也。”
栋桴,屋梁。栋,正梁;桴,二梁。
高论,见解高明的议论。常用以称对方的言论的敬辞。 晋葛洪《抱朴子·嘉遁》:“圣化之盛,诚如高论。” 唐李白 《大鹏赋》:“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 此誉王适。
锯屑,锯木屑。形容娓娓不绝言谈。语出《晋书·胡毋辅之传》:“彦国吐佳言如锯木屑,霏霏不绝,诚为后进领袖也。” 
连珠,文体名。起于汉代,班固、贾逵皆有作。其体不指说事情,借譬喻委婉表达其意,文辞华丽,历历如贯珠,故名。
青玉案,借指回赠之物。语出《昭明文选》卷二十九〈诗己·杂诗上·四愁诗四首〉序:“张衡不乐久处机密,阳嘉中,出为河间相。时国王骄奢,不遵法度,又多豪右并兼之家。衡下车,治威严,能内察属县,奸滑行巧劫,皆密知名,下吏收捕,尽服摛。诸豪侠游客,悉惶惧逃出境。郡中大治,争讼息,狱无系囚。时天下渐毙,郁郁不得志,为四愁诗。屈原以美人为君子,以珍宝为仁义,以水深雪雰为小人。思以道术相报,贻于时君,而惧谗邪不得以通。其辞曰:一思曰: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二思曰: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侧身南望涕沾襟。美人赠我金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伤?三思曰: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阪长。侧身西望涕沾裳。美人赠我貂襜褕,何以报之明月珠?路远莫致倚踟躅,何为怀忧心烦纡?四思曰。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雰雰。侧身北望涕沾巾。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路远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
建溪,水名,在福建,为闽江北源。其地产名茶,号建茶。《能改斋漫录·方物》引宋张舜民 《画墁录》:“有唐茶品,以‘阳羡’为上供……迨至本朝,‘建溪’独盛。”
云腴,茶的别称。唐皮日休《奉和鲁望四明山九题·青棂子》:“味似云腴美,形如玉脑圆。”宋黄儒 《〈品茶要录〉叙》:“借使陆羽复起,阅其金饼,味其云腴,当爽然自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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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学周丨不嫌雾谷霾松柏——苏轼一首生日诗赏析》 发布于2023-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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