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丨第二卷 进军大西南·第三章 进军大西南(《朱家有我》连载8) - 世说文丛

阿林丨第二卷 进军大西南·第三章 进军大西南(《朱家有我》连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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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兵的待遇
1949年5月5日解放后,部队整体行动,来到江西上饶一个小镇上,我所在的汽车厂被整体整编,改建制为“二野五兵团直属汽车营”,是刘伯承邓小平的部队,第五兵团司令是杨勇,政委苏振华。
整个汽车部队都是缴获来的美式其姆西、大道奇等车辆,我所在的技工班,联同那有吊架的汽车,原来从杭州来的原班人马,整体成为汽车营一连的技工班。在整个进军途中,小班组的基本生活没有发生大的变化。每天都行进在新的城镇生大的变化。每天都行进在新的城镇和村庄,也无条件个别行动。上面所有安排和命令,一般都是由班长去连里听取后,回到班里来传达执行。所以生活显得简单有序,就是有时需要大部队开会,集中过程是不断的唱歌等等活动,总是年轻人生机勃勃,新生活并不陌生和别扭。
有趣的是,我们班里主要人员多是云贵四川一带的人,他们有很浓厚的家乡气息和生活习惯。他们是怎么来的杭州不得而知,如今进军西南,正好是“打回老家去”,真是巧了。那个时候,汽车部队,好些司机多带家属,而我们班却是清一色的单身汉。
在这里,我已从扛步枪的学兵,成为提着工具箱的技工了。后来,有一段时间,我专管汽车内胎补火,这也使我成为三级技工,第一次领取了三块大洋。汽车工人的待遇比普通部队高,其他部队一般是发解放区自已印制的人民币纸币,而我们发的是银元。
要换装了。在江西行军路上,每人发了两套单军装,颜色很深,灰黄色棉线粗得跟麻袋差不多,款式像中山装,穿在身上沉甸甸的,反正是新式军服,丢掉了国民党的军服,大家都很高兴。司务长说,“这是干部服,是四个布袋,你们这些汽车工人好高的待遇啊!”可是不久就发现问题了,有些讲究的师傅,里面穿的白衬衣一出汗,衬衫就变了颜色,更有讲究的师傅,嫌军装不干净,就到小河里去洗,结果好大一片水都变了深绿色,原来这军装是解放区农村妇女编织的布做的,土法印染,不能与原来穿的美式工作服相比。
汽车部队,行军住宿本来就有好些优越条件,在前往湖南的路上,偶然遇到一个野战医院的零散物质,其中最有兴趣的是一批行军床。我们都拿到了一张收放自如的行军床。自那以后,我们的住宿条件更好了。我还捡到一只有美国US字样的餐用不锈钢叉子,这个叉子一直陪伴我多年,来青岛吃军官食堂就不用了,后来不给知丢到哪里去了。行军床是在复员队离开贵阳时卖掉的,我用它换了一盒白木耳,是准备送给姆妈的。
整个进军过程中,汽车队就是运输人员和物资,任务很重但不在战火前线。国民党部队兵败如山倒,解放军到哪里,那里就解放,少数时候有国民党的飞机,远的不理睬近了,有好些时候命令部队隐蔽,有的战士用机枪打它,有时候大队突然停止前进,说前面有“游勇散兵”或者土匪活动,过一会也就又开车前进了,整个进军,并没有多少仗可打,真正打仗是在后来几年里一一云贵川粤大山里的剿匪,那才是一场十分艰巨的消耗战—进军大西南,解放赣湘、贵、川、滇和两广,基本上只是快步跟上。
这样,汽车部队不大顾忌敌人的空袭而只注意紧张的运输任务,我们自被“解放”以来,来到了江西省上饶驻下了。后来还在江西的南昌,湖南的长沙和芷江,还到过福建南平,广西的十万大山。最后经过崇山峻岭,进入贵州,到达贵阳。

部队里的新鲜事
整编后,汽车都编了新号牌。驻地房东一个青年,戴着宽边眼镜,穿着白衬衣,像是个少爷的样子,很愿意到营地转来转去,闲极无聊。
一天,他看着我们的汽车,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仔细看着我们的车头白底红字的车牌,后来竞念出了声:“两万五千一百三十八,哟,你么有这么多汽车啊!”在场的,听他这一说都笑了,班长还表扬他真聪明。其实这个车牌号码是2军5-1-38,是二野五兵团一营三连八班的车号。
解放后改编为直属汽车营,我们是一连。新的部队,一切都是新鲜的事情。
先说诉苦教育。在江西上饶住下来,休息几天后,说要整顿学习,班长刘大松到连里开会,回来说领导叫大家进行诉苦教育。连里召开全体大会,有一个解放军战士上去做报告,说他们家是怎么穷怎么苦,好一顿痛哭流涕,回来叫大家学习讨论,在班里诉苦。我们全班十二个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好像也没出过“苦大仇深”的主,于是东拉西扯一阵不了了之。
再说部队行军,在上饶驻地,经常看到部队行军,他们全都背着沉重的负荷,有些人不顾自己的沉重负担,还经常抢着去背别人的背包、枪支、干粮袋,这些让我们很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后来才知道了,这是解放军特有的阶级友爱和党群关系。也见到有的部队走着走着就在路边席地而睡,还见过有的部队甚至边吃饭边快步行进的,这是在跟敌人抢时间,争取更大的胜利。还有,大雨天,整个队伍照常行军,路边土包上,有女兵在起劲地说快板书、拉歌,这是战时政治宣传工作。这个场面深深感染了我,由此萌生了我对人民军队一生的感情。
和他们相比,我们这些汽车兵,跟他们穿着一样的军装,却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一些看客——我们的生活,行军是乘车,住下来都有住处,虽然行军时间长、连日奔走是常事,但跟他们相比,我们还是太舒服了。

学唱革命歌曲
汽车部队少有正常的操练,常有的是晚点名,其实集合起来只是讲一些生活和相关事项,并不真的拿花名册点名的。倒是经常有文化教员教唱歌。这唱歌对我有相当的重要,它让我对队伍的亲近。我对革命队伍是陌生的,解放前说说过的什么共产共妻也不太懂,反正把“朱毛的部队”说得很玄乎,心理上总有隔阂。而解放后,我对部队认识的加深和了解,从接近到亲近,与唱歌是有密切相关的。
连队唱歌贯穿在全部生活中。会前、会后、饭前、操后,都会唱歌。
开大会前,各个连队领头的起劲拉歌,当然有的干脆就是为了表现自己,打拍子表演得好,也挺神气。每逢开会相互拉歌的形式增添了热烈的气氛,保证了部队的活跃,除了出车,这是每天最多的活动形式了。
我从小喜欢唱,当然主要是唱越剧,像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有孟姜女什么的,十来岁就学胡琴和笛子。到部队后,学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解放区的天》《跟着毛泽东走》等等,学歌,听歌,抄歌,这些歌曲,引起我的巨大兴趣,我有兴趣,也引起文化教员的注意,连队都有文化教员,其实在汽车部队师傅们多有较高的文化,读书识字不是问题,这样文化教员就有时间,我就有机会更多地与文化教员在一起交流。
教我唱歌的还有一位连长,他好像是有文化的,他还教我们唱进步歌曲,有一首歌词是:“大雪纷纷下,柴米油盐都涨价,板凳烧掉了,桌子有点怕..”他们喜欢我唱歌,比较愿意接近我。
我读书不多,但对歌曲反而比较敏感。振奋精神的革命歌曲,能影响到我的内心。连长有一次唱了一首抗大校歌:黄河岸边集结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我真的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歌好听词也好,感觉到心胸开阔舒畅振奋。连长说:“你这小鬼真容易激动!”算是表扬了我。
当时能振奋我精神的歌曲很多:“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我是在贵阳城里第一次听到《黄河大合唱>:“我站在高山之巅,看黄河奔腾……”我本能地感到这是中国灵魂的声音,弄得身边的伙伴们笑话我“你真能冒傻气”。
我本不善于记笔记,听课一般不做笔记的。但抄录歌曲还是挺愿意的。就像抄录诗词一样,抄的时候虽然经常不耐心,但精美短小的歌词还是抄写了不少。
因为喜欢唱歌,也受到一位党员的关注。他是一位排长,有一次饭后跟我聊天,说我愿意唱歌是好习惯,是政治上要求上进的表现,他说,“全国就要解放了,“政治上进步”将来对自己会有好处的……这算是我单独第一次接受党的个别教育吧。

在湖南芷江
在湖南芷江休整时间较长,有三件大事值得记住。
按日期计算,北京在1949年10月1日举行开国大典的日子,我们正驻扎在湖南芷江。只是那时部队还在征途中,也没有人传达宣传开国大典的伟大意义,只是那天下午有人传说过,说下午北京要开大会,建立新中国。在人们传颂中,知道这是一件大事。
进军途中,师傅们习惯于各种玩笑,但其中有一个是关于“前线”的议论是出了故事的。有人说,汽车部队跑得快,一不小心,跑过了头,又跑到“那边”去了。于是有人说:“那无非再来个二次解放就是了。”好像还有人小声说了句:“弄他一把再回来也不错。”另外有人在说:“这次住下,说不定就是怕我们跑过了头,才住下休整的。”
不幸的是,这些闲话后来竟成真的了。有人厌倦解放军枯燥的生活,与当地人联系偷卖汽车轮胎。直到有一天,连里指导员和另外一位首长来到班里,找几位师傅和班长们谈话。好长时间才出来。出来时,指导员对站在外面的大家笑了笑,走到我跟前指着我说:“小鬼,你,也喝了点汤吧!”班长挠着头,尴尬地说:“有,有。”我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知道出什么事了。前些天,有人突然塞给我两块钱,并笑眯眯地说:“这是给你花的。”那神秘样子令我不明所以,收下了也没再问。
原来,是师傅们在打球的时候,与当地人联系上,偷卖了一条车胎,这事很快被领导发现了,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不过事后,仅仅把所得到的钱收起来缴上去,就完事了,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处理。
这件事过去不久,我们班来了一个生人,是个老兵,是党员,姓罗,一口河南口音,他的职务很特别,叫“政治战士”,到如今我也再也没听说过这样的官职的,他完全不懂汽车,只是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直到贵阳后才离开的。
第三件事是我们连一位副连长,与当地一位女子之间的故事。
副连长姓肖,是个老广,在这里他总管技术。他特别喜欢吃蛇肉,有一次趁座在我们车上,主动为我们开车。正跑着,忽然停车,下车后,他飞快地往山上跑,原来他看见山上有条蛇,他快步爬上山去,硬是赶上了那条蛇,一会儿,笑嘻嘻地提着蛇回来了,晚上连部有了一顿美餐。
这位肖副连长还是唯一有一辆轻便摩托车的人。他骑着摩托车到处跑,
检查各班排的技术工作,显得十分突出,不长时间里,他就与当地人混熟了。他还特别喜欢说笑话,他嗓门又大,总是嘻嘻哈哈的,他到哪里,总能听到笑声。可是最近好像没怎么见到他了。不久,就近一个小楼上,几次有女人的哭喊声,这事好像跟我们连队有关,后来全连开大会,副连长上去做了检讨,说自己立场不坚定,上了坏女人的当了。连队指导员还在会上念了那女人的一封信,破碎的心什么的……这样扎眼的字句,就是从那里传开来的。事后就再也没见这位副连长,听说被抓走了。

进入崇山峻岭
经过湖南邵阳后,部队就进入了湘黔大山了。每天无休止地开车,无边无际的崇山峻岭,也有了不断的车祸在等待着我们。
一般汽车出车祸,大多数还是在进入城市之初,那里人多嘈杂情况复杂,司机也容易分散精力,但在高山峻岭中,反倒少些一般事故,但若一旦发生了,就往往是车翻人亡的恶性事故。
车队进入湘黔边界,那里是没有尽头的大山,道路狭窄弯曲险峻,有的地方坡度太大,弯度太陡,车上的人就得下来走,驾驶助手,就得拎着“三角木”跟着汽车边上走,随时准备应付不测。当汽车歪斜着冲不上去时,有的车要先倒车,然后才能拐弯抹角冲上去。道路四周或高大树木,看不到前面的路,或满山没有一根草,光滑得人都没抓没捞的。
上山容易下山难,有时在出发前,按天气情况和时间先计算好路程,若天黑前不能翻过山去,就在山上住下,因为下山时有的地方天黑了完全没法走。那里有的地方叫七十二拐,十八盘,有的叫鬼脸山、雪峰山,那真是惊心动魄,尤其不敢往下看。要是到那时天黑了下来,实在是没法行车的。那些日子,前面有翻车伤人是经常的事。车出事故后,我们技工班是必须要去抢救的,即使是深山老林,车不能要了,我们也要下去检查一番,做些处理的。
那是战争时期,领队的解放军军代表不懂技术,他并不顾及车祸的真正原因,只要一翻车,司机只要还活着,或者伤得不太严重,就先把司机绑起来,关押了再说。有的后来送伙房当伙夫一一解放军叫炊事员。有一次是送到我们技工班来了,他是一位很好的技工,修理技术样样精通。“一上这山岭,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就知道完了。”他这样讲述当时翻车前的心理状态。
有一天出大事了。那是傍晚,一台“大门厅”老吊车翻车了,车身撞在岩石旁一棵大的树干上,车并未完全翻个,但车头和驾驶室完全塌陷变形了,还挤压着方向盘,使那大老吊刺耳的喇叭声,哽咽着长鸣不绝,让人觉得有特别的恐怖感。那司机被方向盘和驾驶室挤压着,整个人被推向后座底部,显得很扁平矮小的样子。等后来将车门用汽枪切割开抻出来时,司机的整个头颅青肿,人身扁平得完全变了人形。他的妻子在旁边早已哭昏了过去(这司机也是随身带着妻子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那天夜里,谁也没吃饭,很少有人说话。因为这台大吊车与我们技工班是搭档,平常里有大的动作,我们就是密切的协作关系。今天的死伤,完全如同我们班里出事一样的。
在大山里行车的,除了我们,还能看到各种各样地方上的汽车,大多是美国的,也有改装的,当时有人称中国为汽车万国展览馆。在贵州大山里,我们还能经常遇见一种奇特的汽车一—驾驶室旁装着一个好大的铁桶,上面冒着烟,汽车在上坡时,有人跟着汽车在步行,一手摇着鼓风机,另一只手拿着三角木准备随时垫住汽车轮子刹车。
那就是当时一种用煤汽做动力的私家商用汽车。
那些汽车不光设备陈旧,行驶极慢,而且操作十分艰苦。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昼夜奔波,真是玩命啊。我们军车车队与他们相遇,他们总是避让不及,十分委琐的样子,其实作为同行,也不为难他们有时师傅们说起来,只有同情的份儿。
对这些事,我作为一个不成熟的学徒,严格说还是一个孩子,只有看的份,很多事帮不上忙,也就是打打杂,搭把手而已。虽然这样,这一年多的军旅生活,解放军和汽车部队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进军大西南,这是我军旅生活中最难忘的一段生活经历。在这个过程中,我不仅学会了一些修车、补车胎等技术,也从老战士那里,从师傅们那里学到了很多,他们的接人待物,他们对工作的热情和专注,他们在那样一个艰苦的环境里还能保持有序乐观的生活态度,这些对我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改造着我。

技工班的生活
一天行军下来,大家往往十分疲惫,检修汽车弄得浑身泥浆,手脸油腻,但不管有多累,师傅们一休息下来就认真洗涮,到夜里,照样先梳洗烫脚后,再铺开床被,尽其所能地舒适就寝,即使明知道第二天照样污泥不堪,今天晚上仍要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休息。没有懒散没有凑合敷衍,而我是乡下人,却恶习难改,惯于凑合自己,就是今天想起来,自己也感到汗颜。
技工班为全连几十辆车做保全服务,帮助司机们解决技术问题。
车子后面设有一架吊车和滑轮,是和汽车故障打交道的。技工班的班长还是刘大松,他带领着一帮有文化的青年技工。班上技术好,作风也不错,平时里生活和工作都显得有生气,很团结,受到全连所有司机的信赖。记得当时班里有12个人,以班长为首,自发形成了若干个两人一对的对子,这样一个个对子之间,表现了良好的同志式的关系。
在这样一个集体里,我感到了家庭般的温暖。我年纪小(主要还是心理年龄小),文化程度低,又来自农村,总能受到了多方面的关照。
常是手把手地教我学技术,又以他们自身的高素质和品位,在无形中对我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班长他们过去从哪里来,又怎么到的杭州的,对这些我从来没问过,但看得出,这些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较高的生活情趣。部队行进时,他们不言不语,跟着车辆转战南北。
车子要维护维修了,他们就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凝神屏气,精益求精。不忙的时候,他们要么在一起打打扑克,要么一起唱唱歌,我会唱的很多歌,像王洛宾的“跑马溜溜的山上……”“傻大姐”等很多情歌,也不用他们教,天天听,就学会了。而解放军这个大集体唱个歌曲正是一项基本课。他们也聚在一起吹吹牛,讲家乡怎么怎么好。
这与后来我再参与的好些集体,似乎是不一样的。即使只有半天休息时间,或悠闲地来一把扑克,若时间允许,有条件能打一场篮球,那算是重彩节目了。休息,必然有太多的说笑和议论,可能讲起贵阳市,每周的球赛票价,也可能说起刚才球场上某位女生的特殊风情——他们聊侃时我只有一旁听着的份儿。
“打牙祭”是当时师傅们对改善伙食的通称。这些云贵川籍的师傅们,是很讲究吃的,我们班上的师傅们,在艰苦单调和相对贫穷的长途行军道上,一有机会就设法改善伙食,打牙祭,大吃一顿。但他们不喝酒,也很少有人抽烟。
吃火锅,吃回锅肉,班长总是叫割“背东肉”,也就是五花肉,也有叫买全牛筋的,要涮火锅了,大把的青菜蒜苗,齐备的油盐酱醋,辣得浑身是汗,吃得热火朝天,让任何人都要为之忘怀的。我本不吃辣椒的,在大伙的影响下也真吃的不少。
无辣不成菜,辣椒在师傅们的生活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我们进入湖南,正是辣椒成熟收割的时候,满山都是火红斑斓,那是家家都在晒辣椒干。家家也在腌酸辣椒。我就亲眼看见,家里小孩子哭了,大人们就从腌菜缸里抓出几个腌辣椒,塞给孩子,那是腌好的辣椒,又酸又辣的,孩子见了就吃得有滋有味,就不哭了。
那天在雪峰山的一个小山村,天阴雨湿,一天劳累下来,修理的活计一天没干完,晚上要开夜车,班长安排加班,傍黑时,晚饭加餐吃肉,全班12个人,割了12斤五花肉,一顿干掉!每逢这样打牙祭自然也有我一份,我也不用拿钱,但我确实享受不了这些,半斤也吃不下,他们就笑话我。吃完饭,情绪极高,连夜的检修,赶完交差,第二天照常跟连队出发行军。
在这个集体中,我没有多少发言权,但这一切技术活和闲聊,我只有静听的份儿,既无能力,也无资格平等地参与到师傅们的讨论中去。
那时我我虽然已经18岁了,可从里到外,我还是个十足的小孩,稚嫩的身心、凭兴趣来事,对很多东西,包括对汽车部件和维修工作,很大程度是抱着兴起和好玩的心态,刹车片是怎么回事,汽缸的工作原理,一切都感到好奇有趣。有时我还有些盲目的自负。师傅们也把我当成小孩,他们对我提出的各种五花八门的问题,有些甚至是非常幼稚的问题,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我,还对我的好学精神给予鼓励。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集体里被感染着,我爱这个集体。受到这些技工师傅们的影响和教育,我是个幸运儿。
进军大西南是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在大陆最后的伟大战役。我自被解放后,直接接受了改编、参加进军大西南,自1949年5月至1951初,两年在解放军基层部队里,经历天翻地复,不是这个短篇文稿所能阐述得了的。解放军是改造社会也改造人的全新型的大学,而我自己还有如下列特殊的收益。可称为社会和文化的“完美的全科大学”。它包括:
一、在万水千山征途中,我所经历学习到的汽车技术,机械设备故障和事故。超出常规多少年的技术课程和实践教程。这是永远不可再得的宝贵财富。
二、身为伟大的人民解放军的一员,每时每刻接受着言传身教,改造着人生观,同时,我还有幸处在一个优秀的技工班。师傅们本身所具有的气质风范、素养作风。时时影响着我这个农村孩子的心灵和习惯。在培养、教化着我。
讲到教化,特别要提到对我影响很大的唱歌。军队的革命歌曲是重要的课程,而师傅们本身也爱好唱歌,他们自己爱的是大西南的民歌情歌山歌,有政治性的“巅倒歌”,社会性的“傻大姐”,岳飞的“满江红”,更多的如“半个月亮”“在那遥远的地方”数量多达数十首。所有这些对我不但是优美的欣赏,更加重要的是开阔了情怀,是十分重要的教化和淘冶。我本来懒情惯了,很少动笔的,可抄录歌曲,从军歌到情歌,是抄录最多的文字了。唱歌学歌在部队是很重要的,也是我很积极主动学习的。
汽车部队日行千里,历经千万里,沿途景色多变,风俗人情各异,
进军千里大好河山每天变化不迭,景色风光风俗人情几乎时时在变在欣赏光,时时启迪着心灵和胸怀——这是特有的享受。一个人有如此丰富多彩的经历,是难得有的幸福。

作者1951年9月在贵阳.jpg作者1951年在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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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阿林丨第二卷 进军大西南·第三章 进军大西南(《朱家有我》连载8)》 发布于202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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