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昌盛,枯荣有度
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
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我们眼神脆弱,抱残守缺
岁月弯曲,零落成谶
枯枝之上,再无追随者
最后留在枝头的,是少数
奇怪的是,往往在枝尖的,最后飘落
你必须佩服权势和营养学,甚至打坐龟息之术
于是,经常听到俗语说,高处不胜寒啊
浮肿的脸似乎真的受了风寒
饱受风寒的蝴蝶的翅膀
经脉贲张如日暮之光
试图拉直的轨迹,在无奈中卷曲
诺言收紧肩膀,张嘴喘息
只有耳朵试图打听
与开始和结束关联的语句
季节的餐桌,悬起黑色锁链
掉头而去的人们,放弃了美食
河面宽阔,近和远,如苍白的对话
青石板擦拭过往痕迹,曲折是固有的样子
踌躇满志的花瓣,烂漫地散去
暮霭围困四野,它承载花朵的重量
柳枝的纠缠、悬浮、摇晃,宛如凭栏
仰角,远古的俯度
鸽子飞走,狮群列队
故纸堆,蝙蝠张开羽膜
高处,兀鹫盘旋
对酌的古人,醉倒屏风后面
二千年后的某个冬天
一座现代亭阁孑然而立
天空亮出鱼肚白
我的拐杖在峭壁上飞
阳光向好,温润如玉
却不是相契的时间
太阳坠落的桥洞上升半轮月色
过路者,只能拾阶或在绕行中
感受忽明忽暗起起伏伏
仅仅因为有人把月晕
嵌入暗中,错过某种约定
比如太阳与月亮在这里聚合
路边柳树在此瞌睡
只能猜测一座古钟
用青铜精铸,被吊起
还有一根冷杉木,碗口粗细
它们对视,相隔数尺
我期待一次轰鸣,如设想的一样
群鸟飞起,在丛莽上方,天空之下
围绕空阔而舞蹈,为单调的重复而欢呼
也为幽古的闪光
人们擅长四散而去
每当盛宴结束或潮水退去
房子失去屋顶和四壁
风和落叶鱼贯而入
还有一种尘埃的结晶体
结伴设为冬的宴席
人们散开,犹如结束
而当潮水凶猛而来
夺命狂奔的往往是智慧的生物
所以我看山上的亭子,不是为遮雨
我看见的山水,不是因我才成一方风物
桃园后面的人家
是安居山间的出家人
他们在光影中朗诵经文
盘腿打坐的恰如其分
木鱼涅槃的声响干枯了老和尚的手指
飘向远处的群峦凹凸
山道赶路的挑柴人
在背风的山坳歇息
忽然见小和尚身负禅机
形色匆忙,翻过山脊
生于冬季寒冷的时辰
它把光梳理成条状色带
它用滑翔温暖村庄
城镇,平原,山地
它在草丛深处逗留
抚摸裂纹石缝
灿烂的羽翼探进黑暗
并为黑暗绣上光轮
于是便有了黑色光明
一切完美且值得称颂
包括阴影中的观察及表情
傍晚的静谧可以听见心悸
可以听见,垂阳在身边的低语
那些呼吸酷似自己吞噬自己
小心地挂满入夜的角落
落日降生冰河
冰裂声由对岸传送
一匹马用风的速度跑过,扬起昏晕
鸟衔走水纹,追逐中构成光波
马蹄踩过鸟羽,被暮色吞噬
筑就傍晚的景色
以为不会泅渡的风物
如今从冰面之上涌来,整齐地靠岸
岸边已备好栖居之地
应该承认冬天最美的景致被日落创造同时也被它带走
这时候去看看它的背面我们将失去所有映像
有形被无形覆盖,镜子崎岖不平,我们无法伸手触摸
只能想象塌陷的镜面被光吞没,呈现无底的光滑
如果可以进入,也许可以溶化
开始和过程往往千姿百态,而结局总是大同小异
那些被认为创造过的历史,被一次日落全部埋没
你在此岸百感交集,而我在彼岸满心欢喜
数万亿年前的一束光源,被你我意外遇见
我们虔诚地称为圆满
十里外的小村落
听见辘轳解开绳索
木桶旋入井底
捞起那夏蛙鸣
流水里,积雨云团聚
放逐的霓虹,浮现桥头
一枚石头的午后,躺在河床之上
居家人,石灰岩后探出身子
目光如烟,袅若薄暮
深入民间,失落荒川
灰鼠噬啃的根须
鼓胀白色创痛
心绪踌躇的滩涂之上
万物赤裸
雨,风和星辰携带锤子般的夜色
敲打并潜入四方
浏览一方水土
像秦皇汉武的马蹄
踩过纠结的象形文字
生生死死,反复流血
碑刻正面的宗族律法
如古钟,丧失动力,在墓地悬浮
停在昨天的时刻
浓雾散去,三三两两故人
斜坡上指指点点
法器来自天体
在确定为圣物之前
装满席地的沉寂
一寸光阴值得期许
剃度后的空灵
在失重的空间游弋
顽石开化,滴露开花
世间说不出的密语,斜靠路边
闪闪发光的器皿
由人膜拜,由人践踏
风暴和流水,蕴藏体内
一朵花的隐喻
让小山村呈现阴柔美
挑水的女人,在河上走
她笑过的地方,有房屋,石板路和织布梭
男人们,躲进深山,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个冬天的低温和病语
赤裸在欲望的河汊上
泥巴垒就的坯房
女人推动细萝的手
窒息了婴儿的啼哭
她释怀的笑声,去了远方
早已循环空转的日子
被一针针绣在打捞上岸的鞋面上
沾满新鲜的雨珠
古道边,铁砧旁,火化飞舞
打铁人敲打四季的铧犁和杀戮的剑戟
哭声来自河流,悬在城堡上空
公主用一根绳索,结束了骑士的神话
打铁的器具,搁浅在河道下游,高举绣花鞋
一座空城,墙面开满鲜花
催马进城的历史,失去了离开的力量
一百年后的花朵,留下纸条,画异域符号
马蹄声夜夜,墙垛上祈祷,惊醒掠夺者尸骸
披蓑人用一百年,守护一方田亩
变成哑巴的过程,是告别城堡之后
城头旗帜变换,与他无关
与草为伍,一岁一枯,人说——
他可以看,一针一线穿过
他可以听,铁与铁撞击
他可以等,公主的信鸽
人说——他不会说
他曾骑马从远方来,做过空城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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