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田丨守成出新——读王琪的诗 - 世说文丛

王可田丨守成出新——读王琪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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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集《远去的罗敷河》出版以前,王琪在我的心目中,一直葆有城市歌者的形象。那时,他在西安这座城市已居住多年,逝去的青春和梦想,当下生存的艰辛,无处安放的爱与忧伤,无不倾注笔端。他以一个现代青年的身份,介入城市生活,发现和审视,并悉心收集内心的感触和灵魂的颤动。然而,2007年的秋天,一场生活事件导致了诗人的精神转向。至此,王琪的书写,由城市生活现场回归他的生养地,秦地之东、罗敷河畔,一个叫敷南的村子。及至《远去的罗敷河》,以至《落在低处》和眼下这本《秦地之东》,早期诗歌的城市意识、城市意象,已被自然和乡土意象替代。这种替代,几乎可以说是覆盖式的。

一种诗歌面向的彻底转身,自有其深刻的心理动因。我们能否因此而断定,王琪已从城市歌者转变为自然诗人和乡土诗人?

书写对象的改变和诗歌场景的转换,并不能从根本上定位一个诗人。通过阅读,我们会发现,王琪这么多年始终保持着抒情诗人的状态,其言说方式和诗歌样式,在不同阶段尽管有局部、细微的调整,但大体维持着一种稳定的形态。诗歌形态的稳定,是一种自足,也意味着持守的精神姿态——于外在事物的迅速更迭、冲刷中,保持自己不变的本色。如果说,当下一些诗人致力于新诗的“创变”,王琪就是在“守成”。守的,不仅是一种写作范式和美学特征,更有心灵的执念:对于本真自我的护持,对于亲人、乡土以及美好事物的热爱和颂扬。由此,我们看到一种内心品质,自然也参与到诗歌品质的创建之中。

这当然是诗歌的正道和大道。守成需要定力,形式上或许保守,但在精神层面也可能先锋。

经过多年的诗艺探索和精神磨砺,王琪形成自己较为鲜明的诗歌辨识度。他总是在一种散淡的独白语境或诉说场景中,展开淡淡的心绪和愁怀,稀薄、疏朗的意象贯穿其中。不同于完全写实的物象,也很少有隐喻式、象征式的呈现,他的诗意象是写实和写意的兼有,物象与心象的结合,与中国古典诗词里的意象极为相似。由主体精神的突变,导致的意象变形,或是对其抽空而进行的冷冰冰的物象陈列,在王琪这里都是不存在的。因此,我们很难发现,意象转换中有断裂、脱节现象,也没有格言、警句跳出来破坏整首诗的均衡。这说明,王琪的诗有较强的整体感和融合度。

同时也表明,他多年的诗歌实践卓有成效,艺术的功力和水准是令人信服的。

王琪诗歌的美学特征,可以以“平淡”概括之。“平”,就诗势而言,“淡”,就诗味而言。在这些极似个人内心独白和心迹的片段中,无奇崛凌厉之势,亦无浓烈之情,绚烂之色彩,因而显得平朴浅近、清新淡雅。这“平淡”余味悠长,滋润心灵,带给人特别的审美感受。阅读者也由此领略到,诗人对生活情感的提纯,以及以富有创造性的艺术情感,感染和打动人心的涵养和气韵。在这一过程中,诗人的书写是节制的,优雅的,保持了一种古典主义的审慎和风度。

闻一多在《唐诗杂论·孟浩然》中,有这样一段话:“真孟浩然不是将诗紧紧的筑在一联或一句里,而是将它冲淡了,平均的分散在全篇中……淡到看不见诗了,才是真正孟浩然的诗,不,说是孟浩然的诗,倒不如说是诗的孟浩然,更为准确。在许多旁人,诗是人的精华,在孟浩然,诗纵非人的糟粕,也是人的剩余。”阅读王琪,我总会想起如此的论述。这样说,仅仅传达我在阅读过程中的真实感受,并非有意要将身边的王琪和历史上孟浩然相提并论。的确,王琪的诗也不以才学、思想取胜,而是以性情、气韵见长。在他身上,难免让人以“诗如其人”“人就是诗”来对应和取证。

具体到王琪诗歌的语言构成,无论诗题还是文本的编织,意境的营构,都呈现出浅易的“诗词化”风格。这于他,或许是有意识的追求。一种古典主义的审美意趣,是其“守成”的表现,也规避了艺术探索中所要承担的某些风险。回到王琪的身份转变,我们可否这样说:他是一个移居城市的乡村诗人,或者说是一个有着古典情结的现代诗人?

王琪诗歌中的尘世:老宅院,旧时光,消逝的事物。流淌的罗敷河,时间的象征。风,这一流动的自然物象,也是时间的隐喻。“我”在时间中,故乡、亲人,世间万物,统统在时间的流变之中,变换着容颜。王琪缘于“精神的转向”,而导致诗歌面向的彻底转身,他所面对的也正是生命在亡逝过程中的切肤之痛。所以,《远去的罗敷河》《落在低处》以及《秦地之东》,凝聚笔端的,并非故乡的自然风情或历史文化,而是展现一颗善感之心的相遇和触发。在这里,“我”始终是主体,地域环境仅作为背景而存在。这就不难理解,王琪诗歌为什么总是以独语和诉说的方式设置情境。

结合早期的城市诗歌,我们也不难发现,他所进行的仍然是一种自我表达,以个体身份介入和体悟的生命书写。

因此,王琪的写作受外在事物的触发,但更多地倾向自身。他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将远去的或美好的事物,拉近或纳入自己的心怀,据为己有。当然,这种努力往往落空。他诗歌的忧伤调子,或许正来源于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同时也是诗的期求。由此构成的诗歌现实中,事物以离场的方式获得在场,获得文本中的永久居留。王琪将自己放置在特定环境里,一遍遍地审视和辨析,在根本上说,也就是在努力维护内心的洁净,对纯然、本真的自我进行不懈地追寻。

在我看来,王琪对故乡的回望和诗意书写,过于漫长了,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乡土诗人的错觉。当然,这也是他用情之深之重导致的结果。我能想象,在时代生活和诗歌艺术的潮流剧变中,王琪的自持、惶惑以及被动。然而,他所经历和面临的,何尝不是我们共有的遭遇和处境?可以说,经历现代文明的洗刷,隔着断裂的时间之维,任何人的故乡都不可能真正抵达。仍可慰藉的是,汉语成为我们在这个时代唯一可靠的家园。我们的存在被语言之光照亮。

对于王琪,任世事白云苍狗般地变幻,而“我心永恒”。在诗歌这条路上,相伴这么多年,我还是盼望,他从长久的精神溯源和漫游之后,能够回归当下的城市,他所置身的盘根错节、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在写作上,不妨再大胆一些,“出格”一些,融入异质的血液,使自己稳定已久的诗歌表达涌现更多惊喜。

2017.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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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王可田丨守成出新——读王琪的诗》 发布于2020-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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