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帝丨我在庙里住了十天(3) - 世说文丛

杜帝丨我在庙里住了十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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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之争 · 点钱……

憨山大师是明代四大高僧之一,因曾在五台山为明圣慈皇太后设无遮道场,为皇家祈嗣,深得圣慈太后宠信。憨山大师在研读《华严经》时,发现经中记载“东海有处,名那罗延窟,是菩萨聚居处”,心里非常向往,便跋山涉水奔崂山而来。圣慈太后给憨山大师赐银 3000两,支持他在崂山建寺。

不料当时崂山一带正闹饥荒,哀鸿遍野,憨山大师慈悲为怀,把用来建寺的钱赈济了灾民,自己则在崂山深处苦苦修行。因为那里位置较偏,人烟稀少,不利于弘扬佛法,两年后他便向南,发现了简陋的太清宫,觉得这里环境清雅幽静,是一方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就在此搭建了一所茅庵居住。1586年,万历皇帝把15部《大藏经》分赐给全国名山古刹,圣慈太后又特赐了一部给崂山,因当时无处置放,再次赐钱建寺。

这次憨山大师用御银收购已破败不堪的太清宫庙产,毁宫建寺,把宫里的道教神像、碑刻,全部拆毁,扔到了海里。4年后海印寺建成,巍峨壮观,香火大盛。

流离失所的太清宫道士们奋起抗争,以耿义兰道士为首,四处上访控告,但各级衙门因憨山大师背后有皇太后撑腰,谁也不敢得罪憨山,反倒将耿义兰以诬告治罪,并多次把耿义兰打得皮开肉绽。

耿义兰不服,又赶赴北京告御状,还是得不到受理。耿义兰继续多方上告,呕心沥血10年之久。后来通过白云观道长张国祥,找到了在皇帝面前受宠的郑贵妃,终于把状子送到了万历皇帝面前。又经过5年案辩,终于胜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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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二十八年,万历皇帝下谕逮捕憨山进京问罪,并以“私创寺院”罪发配雷州。在御批“毁寺复宫”的同时,为嘉奖耿义兰护教有功,敕封他为“护教真人”,并颁赐新版本《道藏》5485卷,钦赐御伞、御棍、金冠紫袍,永镇山宫道场。

经过这场官司,崂山太清宫获得巨资重修,一时名声远播,空前繁荣。这场僧、道斗争,实质上是皇帝与皇太后之间的权力之争,憨山显然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我看见许多游人在“海印寺遗址”周围转悠,有的就坐在巨大的石条上休息。带着包浆的一摞摞石条,落满了几百年的风雨苔痕,发白的方石从上到下洇开一片片黑色的水渍,我用手摸了一下,水渍像是从石头里面渗出来的,油黑的浑然一体,根本抹不掉,那是时间的气息,带着岁月难以消除的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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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刻有“海印寺遗址”的石碑,其实就是原来修建海印寺时的石材,现在刻有“明万历十三年憨山大师建海印寺于宫前,二十八年降旨毁寺复宫”的碑文。

记得上个世纪80年代初时,我在青岛广播电台专题部工作,夏天时与部主任、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栾纪曾,陪一些外地诗人作家游崂山,栾纪曾在“海印寺遗址”前,给我们讲耿义兰道士上访告状的事儿,说那时候告状有个规矩,先挨一顿打才能进去递状子,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耿义兰只好发动太清宫的道士们轮流去挨揍,把状子一次次地送上去。

记得《黄河诗报》的主编谢明洲打趣:“最后还不是靠走后门、拉关系?没有枕头上的吹风,挨再多的打也没用!还是女人厉害啊!”

我们都哈哈大笑。

好像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的一个编辑,说那时候谁能接近皇帝谁沾光,一个皇太后,一个郑贵妃,成在女人,败也在女人。

诗人作家们感慨唏嘘一番。

原先海印寺大殿的石柱石板,如今倒地而卧,瘦骨嶙峋的骨架子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台上竖着两根红色圆铁管,接近顶部时有方形的道家阴阳鱼标志,不知是不是道家旗杆。

海印寺旧址游人熙熙攘攘,谁也不在意身边一个凄凉悲壮的故事。我摸了摸厚厚的石板,凉丝丝的,一些沉重又轻柔的感觉纷至沓来,石缝里好像渗出了呻吟,也许还有带着血丝的哭声。当年缭绕的香火,车马喧腾,热闹纷杂的场面早已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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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宫的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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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堂一角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浓云遮蔽,周围一片漆黑,这种黑漫无边际,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偶尔出现的萤火般的灯火,倏忽一闪,悬挂的黑布幔撕开了口子,又合拢,周围似乎更黑了。

第二天晚上突然又云散星朗,头顶的星星很亮,这是在城市里难以见到的,那里的雾霾和光污染,已经使星空蒙灰褪色。仅仅隔了几十公里,崂山大自然的魅力得以尽显。

我出门看见邻居,那个西安来的道士屋里灯还亮着,便招呼宋志坚,去找道士聊天去!

敲开门,小伙子彬彬有礼问我们:“有事吗?”我说没事,可不可以进去聊聊天?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说他马上要出去,时间来不及了。我问他去哪?他说“要去点钱。”

喔,我想起来了,晚上在斋堂吃饭时,看到黑板上写着:“今晚点钱,全体参加,分组不变。”

我捂不住的好奇心又上来了,问:“怎么点?我们能不能参加?一次能点出多少钱?这些钱交不交税?”

小伙子笑了笑,说:“怎么点?就是一圈人坐在那里,我们一般分好几个组,每组人差不多,把善款箱放中间,道友们围着,把箱子里的钱倒出来,一块儿清点。”

“怎么清点?一人一把?”我问。

“不是。”小伙子说,“我们各有分工,有的专门点毛票,有的是一块的,有的是两块、五块或者十块,有的是大票,五十、一百的,最后汇总起来,有会计算总账。”

宋志坚说:“那我们跟着你去看看吧?也算帮你们个忙。”

“那不行,”小伙子摇了摇头,“点钱的时候,外人不能在场,像我们这样来交流的,有经验的可以参加,新手也不行。我马上要换衣服,点钱的时候我们的衣服都是没有口袋的。”

“钱多吧?”我问他。

“不一定,有的箱子多,有的少,位置不一样嘛!再说还有淡季旺季,如果遇上道教节日,捐献的会多些。”小伙子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他指了指自己衣服,示意马上要进房间。

我说好了,不啰嗦了,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这些钱交税吗?

小伙子皱了下眉:“当然不交!过去朝廷给钱,历史上都有记载的,现在我们不麻烦政府,有香火钱就够了……对不起,我确实得走了,找时间再聊。”

我和宋志坚回到房间,议论着庙里“香火钱”的事儿,其实谁都知道,进庙买的香火比外面的贵若干,几毛钱的成了几块,所谓串珠等等都是一般的工艺品,但是在庙里卖价格不菲,究竟上面开了什么“光”,发了什么“功”,谁知道!反正那价格是匪夷所思的。

我和宋志坚在太清宫卖工艺品的店里转过,基本上没有什么特点,大路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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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钟声响了,是太清宫当天的第一次敲钟,我迷迷糊糊睁开眼,问:“老宋,是不是早晨念经的钟?”

老宋早醒了,说是,咱们昨天早晨没去,今天无论如何也该去了。

我赶紧下床,匆匆洗了把脸,拿上相机,和宋志坚急忙三火地往太清宫东北角的方向走。侯道长在第一天就告诉我们,道士们每天清晨5点钟念经,地点在半山坡的“混元殿”,还嘱咐我们不要迟到。

太清宫被一片片白雾缭绕着,隐隐约约的大树和屋檐,空气非常清新,这里没有丝毫污染,更没有雾霾,绝对是沁人心脾。

走进“混元殿”,正对着是一尊高大的老子青铜塑像,已经有道士跪在倾斜的木头垫板上等着了,那些垫子被鲜艳的黄色缎子包裹着,上面是一幅黑白相间的道家阴阳八卦图。有四分之一的垫子空着,看来并不是要求道士们绝对参加。

我和宋志坚学着那些道士的样子,磕头作揖,在殿角落跪下。有道士陆续进来,那个湖北姓李的道士也来了,他看到我和宋志坚,微微点了点头,好像他有自己专门的位置,从另外几个道士身边绕过去,在之间站住,作揖,跪下。还有一个穿老百姓服装的中年妇女,也夹杂在念经的队伍里。她能这么早赶到庙里来,够虔诚的。

太清宫的最高领导李道长来了,他高高大大,按宋志坚的说法:“这个李道长身材魁梧,龙行虎步,有个道长的样。”

只见李道长手拿一炷香,表情严肃,进门给老子塑像三叩拜,然后抱拳作揖,接着左手在上,头压手,伏身跪下。这时钟鼓齐鸣,法器乱响,身后的道士们唱起了经歌,咿咿呀呀,五个字一句,抑扬顿挫,循环往复,气氛庄严。

我估计他们唱的内容不外乎祈福禳灾和降邪驱鬼那一套,可是仔细听了听,好像不是,他们是在宣扬道法,类似《道德经》里的内容。

我想拿出相机拍照,又怕道长生气,犹犹豫豫,只好暂时学着道士们的样子,跪在垫子上哼哼哈嘿地小声唱着,滥竽充数,眼睛四处撒嘛观察现场情况。(待续)


原载 杜帝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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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杜帝丨我在庙里住了十天(3)》 发布于2022-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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