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劫案
钱坤没有回瑞市的宾馆，他不想回去。对这座阁楼里的一切，他还是恋恋不舍。他手里捧着那件运动服，目光从这片灰白中一一划过。是啊，这里曾经是落英生活过的地方，那张床该是落英睡过的吧。那个老式的液化气灶，也该是落英做饭用的吧。她在这里住过单身，现在他身临其境了。就仿佛能听见她的声音，嗅出她的味道。又仿佛呆在这里就是和她在一起了。他的内心充满依恋。他觉得只有这时跟落英才是最近的。他能感受到她，他要的就是和她近距离接触。这样很好。他不愿意离去。
他瞅着手里的运动服。突然，情不自禁地，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但最后他还是离开了那所房子，他找胖姐去打听。不料加菲猫这次却变成了黄世仁。
“我不给你说了嘛！我知道的就这些呀！我都告诉你啦！你电话也有，你自己去找她呀！”
“我们关系是挺好的，不过也五六年没见啦！我也不知道她住哪儿，单位也是。就是过年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候问候。平常根本不联系，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呀！”
“我说啦：她在五楼住过单身……哎呀，你别问啦好不好？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夜幕降了下来。
钱坤离开银行。可他又漫无目的。他在这条街上游荡着。他也想到该回去了，瑞市宾馆还有他的联想笔记本呢。可是他舍不得走。一遍又一遍，他回忆着白天胖姐说的、她的表情。突然，他的心里猛然一颤！
他停住脚步，他有种直觉，胖姐绝对是对他隐瞒了什么。
该如何撬开她的嘴？跟踪她，找到她家里，闯进去，坐地跪求。或者，威胁！
他心里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可是……
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难道线索就这样断了吗？还是去别的银行找找？他心里一片茫然，他觉得他就要被压垮了。他觉得好累好累。他蹲下身子。
他索性坐到了地上，他大口喘着气。他忽然觉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他一阵子的灰心，他觉着有些发冷，他打了一个哆嗦。
忽然间他想放弃了。
突然，就在放弃的念头瞬间闪过的时候，他心里油然又产生了一种依恋。这种感觉缠绵悠长，又带着一股淡淡忧伤，是甜蜜与苦涩的混合体。他沉浸在这种感觉里。
他充分感受着。这种感觉其实已经陪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它就像这三月的风，柔和中又带着刀割般的痛。无非刀子与痛他能忍受，而他更在乎风的柔。因为在没有她的季节，他宁可哪怕即便再痛，也要有风的这种柔来陪伴。现在，他是把这种感觉当成自己的伴侣了。
这个感觉成为他的依赖，是他的精神大麻。当他思念她的时候，当他回忆起那些话语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蓦地，他突然又产生了一股冲动，他掏出手机。
他握着诺基亚的手又垂了下来。
他是想给林落英打一个电话，可他又觉得这样不妥。对，还是用点儿歪招儿！他来了主意。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朝路边电话亭走去。
他是打算给落英打个公用电话。因为是瑞市本地的区号，这样落英肯定就接起来了。到时候再如此这般。也许落英接着就会跟他见面了呢。
他的心里暖洋洋的。
电话需要专门的IC卡。他又走了一公里路，来到这街上唯一的超市，买了五十块钱话费。又找到另一处电话亭。可赶巧电话又坏了，只好去找另一个，就是原先那个，又走了一公里。但是这部也不好使。
钱坤一阵恼怒，怎么会这样？他在电话旁傻站着，呆呆发着愣。那种失望的心绪忽然又笼罩在了心头。
岂不知这一切，都被黑暗里一双眼睛给盯了去。
前面说了，小镇属于工业区，人烟稀少。因为缺乏消费娱乐，本地的人又不多，所以天一黑基本大街上就没人了。而这时在街上游荡的，除了找乐的以外，再就是找不着北的外地人了。但是即便找乐的也不会很多，因为都知道，有色情路边店的地方，总少不了黑社会的影子。因此简而言之，到了夜间，像这种鬼地方，治安好不了哪去。
一辆摩托开了过来。
“嘿、哥们儿！”摩托手把车停下，一只脚撑住地面。这人一身黑色，黑夹克，紧身衣，连膝盖上护膝也是黑色的。戴着个黑头盔，晚上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他嘴唇上有一撇黑胡子。黑暗中感觉此人人高马大，他那辆黑摩托也跟他这人一样，粗胳膊粗腿的。
“上哪儿呀，要不送你一程？”黑哥又说道，口音不像瑞市本地的，“没住上宾馆吗？呵呵，黑灯瞎火的，都不容易。要不哥们儿帮你联系一家？热水、暖气，一个晚上也就一百，再实惠不过啦！”
钱坤此时还真需要一个人来陪陪他。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哪怕是一个陌生人，陪他说说话，听听他满腹苦水。这样他就解脱了。
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不需要！我有地儿住！”他用普通话答道。
钱坤明白是遇见歹徒了。他也是闯过江湖的。他知道，这些人白天骑着摩托拉客，实际就是社会最底层的混子、糟粕。打架斗殴，贩毒抢劫，介绍妓女外加敲竹杠收保护费，什么都干。而这个陌生人晚上跑到电话亭打电话，又走了一公里，找另一家电话亭，然后再回来，跑来跑去，最后还傻站在这儿。估计不是初来乍到的业务新手，就是八成过来找网友约会的吧。
不抢他抢谁？
“哥们儿，”黑哥又说道，摩托也一直突突着，飘过来一股汽油味，“看你这个样，估计是刚来的吧？怎么，是和网友约会？还是……”
钱坤没说话，也不看黑哥，他抽身就走。
“哥们儿！”黑哥一拧油门儿就到了钱坤跟前，“你初来乍到，不想找个小姐玩儿？可以给你领到宾馆呀，哇，超爽！绝对包你满意！”
这是一个陷阱，钱坤当然不敢应声了，只想赶紧走。走到有人的地方，甩掉他！他暗想。他疾走起来。
又是一辆摩托，横在路前。
钱坤此时动弹不得了。他人单力薄，给夹在路中间。两辆摩托一前一后。他停下脚步，暗自思忖怎么脱身。
又有一辆摩托开了过来。
“过来，要不然有你好看！”先前的摩托手恶狠狠叫道，又抬手扬了扬。钱坤这才看清，原来他手里抡着一条橡胶棍，打人的家伙。这玩意儿钱坤在银行的保安手里见过。他心里猛地一沉。
不用说，这场劫案就这样发生了。这时后来的一个家伙下了车，把摩托支在一旁。此人也是人高马大，一脸凶相，他手里攥着一把弹簧刀。
他不敢叫，这是自然。到这时，他的脑子反而清醒了。但是，他现在既感觉不到恐惧，也不想反抗。这时假设他是一名女子，歹徒们如果要性侵、要强奸，他也会由了他们。他的大脑静如止水，不知要干些什么。他就这样任由他们摆布下去。
劫案很快就结束了。很简单，兜里的一万块钱，然后是诺基亚手机。至于钱包里那十几块零花钱没动他的，算是以人为本，最起码叫他能买个烧饼吃。再就是信用卡，人家也不要。就这样，十分钟后，他又给扔回到马路上。
“小子，敢报警就做了你！”歹徒最后丢给他一句话。
他爬了起来，衣服都给扯破了。他心里一片茫然。他其实并不在乎被抢的手机和一万块钱，只是，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片失落的心情上。他知道，他还得做一件事情。他走向了一公里外的那个商店。
“老板，”他对店主说，“能不能借一下电话？那些电话亭，都不好使！”
老板一脸惊讶地瞅着他，过了几秒钟，老板把他手机递了过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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