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出生地自古以来有三种说法：一是山东说；二是蜀中说；三是碎叶说，具体地点不明，只知道他出生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旧唐书·李白传》说:“李白，字太白，山东人。少有逸才，志气宏放，飘然有超世之心。父为任城尉，因家焉。少与鲁中诸生孔巢父、韩沔、裴政、张叔明、陶沔等隐于徂徕山，酣歌纵酒，时号竹溪六逸。”
此说实误。李白曾经寄居过山东任城（今山东省济宁市）。然而，仅凭寄居的经历，不能完全确定李白的出生地。笔者是山东人，很乐意相信李白是鲁人，可惜这不是真的。去年笔者跟几个好友曾经在济宁市游历太白楼，李白曾经写下这样一首诗《对雪奉饯任城六父秩满归京》：
独用天地心，浮云乃吾身。
虽将簪组狎，若与烟霞亲。
季父有英风，白眉超常伦。
一官即梦寐，脱屣归西秦。
窦公敞华筵，墨客尽来臻。
燕歌落胡雁，郢曲回阳春。
征马百度嘶，游车动行尘。
踌躇未忍去，恋此四座人。
饯离驻高驾，惜别空殷勤。
何时竹林下，更与步兵邻!
在这首诗的标题中，李白将任城尉称为“六父”，然而在诗文中他却称其为“季父”。实际上，这两个称谓并不矛盾。在古代家族中的排行称谓中，“六父”可能是指他这位叔父在兄弟中的排行次序，而“季父”则是指在和李白的父亲相比，他在直系同辈中的排行为季。同时，在总排行中，还要包括堂兄弟在内。
这样推测的话，李白在他的亲兄弟中排行第二，因此他的生父可能在此时已经六十多岁以上，比任城尉的年龄更大一些，很可能是任城尉的大哥、二哥或三哥。由于李白称任城尉为“父”，说明任城尉是李白父亲的直亲弟弟。按照古代的排行次序，此任城尉应为排行第四，因此李白称他为“季父”。然而，由于这位季父在直系同辈中的大排辈中排行第六，李白也称他为“六父”。
由此可以看出，刘昫在撰写《旧唐书·李白传》时，将李白的六父误认为李白的生父了。也有人认为在《旧唐书·李白传》中的“父为任城尉”之前，可能因为佚失一个“六”字，本来应该是“六父为任城尉”，这样就有了李白为山东人的说法。
有趣的是，现代学者中，坚持李白为山东人的，当属胡适先生。胡适先生说：“李白，字太白，山东人; 与旧书不同。……越到后来，神话越多。我觉得《 旧唐书》较可信，故多采此书。”胡适先生说得这么肯定，这么充满自信，然而却真的为刘昫所误了。
至于蜀地说，更不可信，李白迁入蜀地时已5岁，在此略过不说。
至于碎叶说，可以说道说道。
1926年5月10日，李宜琛先生在《晨报副刊》上撰文，首次提出了李白生于西域（碎叶或条支）的说法。他在文中对两个地方的情况进行了比较，并最终得出结论认为，“太白不生于四川，而生于被流放的地方”，
1935年1月，陈寅恪先生在《清华月报》上发表了《李太白氏族之疑问》一文。在这篇文章中，他认为李太白“生于西域”，并指出他的氏族起源可以追溯到西域。“其人之本为西域胡人，绝无疑义矣！”
1971年，郭沫若先生出版了新著《李白与杜甫》，在这本书中，他引用了范传正的《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文》，认为李白的出生地是中亚细亚的碎叶城。
范传正的《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文》中有这样的句子，李白乃“凉武昭王九代孙也，隋末多难，一房被窜于碎叶，流离散落……”。
这是关于李白的生平和身世，最重要且唯一的文字记录。根据这份碑文，李白的家族在隋大业十一年（615年）遭受了一场大规模的劫难，是因为术士进言“李氏当有天下”，导致隋炀帝采纳该言论，进而大杀李氏家族。在这次劫难中，李氏家族有三十二人死亡，“自三从以上，皆徙边徼”。李白的曾祖父在年幼时幸免于难，在“尽诛天下李姓”的事件中逃亡到碎叶。由于这场劫难，李白的家族流离散落，并不得不隐姓埋名，生活在流亡状态中。
他们的逃窜方向显然是越远越好。他们避免选择向东进入中原地区，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再次遭受迫害。向北是高寒之地，生存条件也艰苦。而向南则是古楼兰地，绕过塔里木盆地的大沙漠，前往且末，深入不毛之地和流沙之地，生存也异常困难，而且有可能会被遣返。因此，他们的唯一选择就是窜往西方。西方有许多小国，其中有汉族和胡族居住，各国之间商贸频繁，也和中原地区有频繁的往来。古代的丝绸之路上，不仅易于逃亡，逃亡后的生存也相对容易。
在《大唐西域记》中，玄奘记述了他到达碎叶的情景：“山行四百余里至大清池，或名热海，又谓咸海。周千余里，东西长，南北狭。四面负山，众流交凑，色带青黑，味兼咸苦，洪波浩汗，惊波汩淴，龙鱼杂处，灵怪间起。所以往来行旅，祷以祈福。水族虽多，莫敢渔捕。”
根据玄奘的描述，海西碎叶水中游的南岸有一座名为碎叶城的城市。该城距离大清池约五百多里，周围约六七里，居住着来自不同国家的商人和胡族人。该地的土地适合种植糜、麦、蒲萄等农作物，林木较为稀疏，气候寒冷，居民穿着毡衣。由于其商业性质，该城市繁荣昌盛。李白的先祖们逃到这个地方，并定居下来，生计似乎并不成问题。
不过碎叶之说依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至今仍然存在争议。大家可自行判断。
原载葛陂小记
《青岛财经日报》“悦读”栏目
2024.1.9 A8版转载
组稿编辑：周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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