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帝丨文学作品的弹性说 - 世说文丛

杜帝丨文学作品的弹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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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有弹性。是的,读书,不一定拘泥于作家原本的环境,感受到了,你的放射性思维,也许举一反三,也许融会贯通,也许旁敲侧击,原本的文本已经成了导火索,炸起了一片绵绵不绝的联想,浮现了滚滚的回忆。恐怕这也是检验好作品是否有弹性的标志。
哈代是一个通俗小说家,也是一个严肃古板的小说家,他的《德伯家的苔丝》,第一章的标题是《处女》,第二章是《不再是处女》,够诱惑够俗吧,可是你通篇读下来,没有一点色和性的文字,哈代纯净无比,连苔丝被德伯强奸,有了私生子,哺育婴儿之类都非常含蓄,朦胧地一笔带过。应该说,电影在这方面的处理更到位,弥补了哈代的某些缺憾,增加了德伯去敲苔丝门等细节。
哈代的文笔变化多端,他在写苔丝去攀亲打工的路上,写了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的动作心情,突然来了这么几句:前面走着的是诚实的美丽,两旁围着的是烂漫的天真,后面跟着的是头脑单纯的虚荣。完全是诗意化的表述,把概念化的形容词来用动词穿缀,作者按捺不住的显露,似乎与整篇的文风不符,讲故事突然来了诗意和分析定论。但我们读着很舒服,内容到这里作者按捺不住,也算水到渠成。
说到牛奶厂的温柔青年帅哥克莱,哈代直接跳出来议论,“克莱觉得如其听教堂讲坛的经道,不如听山川草木河流的经道,至于这种态度对不对,我们可以效法口气模棱的辩论家,加以是非两可的字眼。”
按现代派文学的主张,这是犯忌的,新小说冷冰冰的描写叙述,甚至都躲避形容词,他们推崇的是一台无人操控的摄像机。
哈代的坚持传统,也是在坚持人们习惯的感情走向,不拽,不扭,憋不住就说,里外通畅,心心相印,搞那些冷僻的实验,也许文学圈能接受,读者不吃那一套,怎么舒服怎么来,好看永远第一。
我们当初狂热地吸收西方现代派艺术,未免有些狂飙突进,轰轰烈烈的运动模式,矫枉过正,夸张和习惯的说法是泼洗澡水能把孩子一块倒掉。
当时我们一帮自诩为现代派文学青年,对西方的现代派文学顶礼膜拜,不管不顾地鄙视反感传统,对那些规律性的美学技术,自觉排斥,现在看来无异于跳高运动员给腿上绑沙袋,好似得意洋洋,其实在作践自己。
哈代写作极有耐心,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切都围绕着苔丝,慢悠悠走着,貌似面面俱到,特别是苔丝与克莱新婚,苔丝向克莱袒露失身的难堪过去,克莱的惊愕,两个人的相处,仿佛悬在高空里的钢丝绳上,虽然惊心动魄,但作者仍然不急不躁娓娓道来,还时不时的引经据典。
长篇小说里的中心人物只有苔丝,苔丝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走马灯一样,基本上都是布景。
哈代是怀着怎样滚烫的心痛惜怜爱着苔丝,又是怎样残酷地安排着苔丝悲惨的命运,我在字里行间分明听到了作者沉重的叹息。
让读者着急去吧,那么多的分析点评,引而不发,都是作者谋篇布局制造的阅读效果。
直到过了篇幅的五分之一强,节奏才稍微加快,情节起伏转折,有了风起云涌大开大合的情境。
最后的几页,你很难忍住泪水,为纯净善良执拗莽撞的苔丝,也隐隐遗憾,似乎伟大的哈代有些累了,或者急于收场,打着哈欠,就到这里吧,就到这里吧,放下了笔。

(原作较长,限于报纸版面,发表时有删减,谨向作者致歉)

参见《青岛财经日报》“悦读”副刊
2024.2.28 A8版
组稿 / 编辑:周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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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杜帝丨文学作品的弹性说》 发布于202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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