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从教堂跟前走,几年前发现教堂变了,红色的建筑群非常醒目,原先遮挡教堂的杂乱居民楼,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这座在市立医院对面的基督教堂,应该是岛城的一处人文景观,资料介绍,教堂位置是市南区观象二路1号,山地高坡,靠近胶州路、江苏路、热河路、上海路四条干道的路口,是美国信义会于1938年在原德国俱乐部旧址上建造的,俄国建筑师尤力甫设计,一色的红清水砖墙,花岗岩勒脚,1940年建成,命名为圣保罗教堂。
因其方形钟楼风格独特,高达24米,与江苏路基督教堂、浙江路天主教堂,并称为青岛三大教堂。现名观象二路基督教堂。
前两年我经常去西海岸,每次都是在市立医院门口等朋友的车,对面那片沉稳厚重的红色,长方形和圆形的建筑群,不由自主吸引了我的目光,瘦瘦高高的钟楼让我想起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塞拉热窝》,里面也是一座这样的楼,英雄瓦尔特居高临下端枪扫射,又从另一侧拽着绳子下来,轻轻松松逃脱了德军的包围。
现在我知道了,瓦尔特是在一座教堂的钟楼上。
昨天下午我在教堂前拍了几张,教堂门不大,低调朴素,与我在欧洲见到的教堂,那些高大繁复的门,门楣和两侧许多精致的雕塑、装饰,差别很大。
进到院内,工作人员说室内不允许拍照,到此为止。
钟楼呢?
更不行,门都锁着呢。
大钟……还响吗?
响啊,每个礼拜天,准时准点。
我对教堂的那口大钟印象深刻,在青岛城市档案论坛上,有文章专门谈到过大钟,说这个600多斤的大钟出生于1888年,由欧洲专业匠人铸造,圣保罗教堂建成后一直在这里悬挂鸣响。
文革期间圣保罗教堂和其它宗教建筑一样,受到严重冲击和破坏,里面的牧师和修女被戴高帽子游街批斗,关押遣返,流离失所。教堂被大肆改造,成了青岛11中学分校和区税务局的办公楼,祈祷的教堂用品四散飞扬,那个大钟被11中的红卫兵卖到了华阳路废品店,拿到了20块钱,红卫兵们买了红旗和袖章,剩下的钱买了几个火烧。
据说大钟在青岛市废旧物资公司仓库待过一段时间,由于运动不断,掌权的派别走马灯一样变换,破四旧收来的一堆堆文物,在仓库里出出进进,圣保罗大钟不翼而飞,下场不知所终。
青岛的一位李姓教友对这座大钟耿耿于怀,牵挂不已,特别是“文革”结束后落实宗教政策,圣保罗教堂陆陆续续进来了教友,李教友看着空空荡荡的钟楼顶,好像落下了心病。
他开始四处奔走,寻找打听大钟的下落,经常长途跋涉,唇焦舌敝,风尘仆仆,一次竟然一路追寻到甘肃偏僻的农村,圣保罗的大钟始终不见踪影。
李教友一直苦苦寻找了20多年,白了少年头。苍天不负有心人,李教友终于在山东聊城的一家工厂里,见到了这个大钟,他情不自禁欣喜若狂,扑在钟上大哭。
可是大钟的物归原主又成了难题,聊城这家企业已经破产,企业负责人说没个十万八万的免谈。
李教友哪有钱啊,他一次次交涉,一次次写材料上访,青岛的宗教部门也出面帮助协调,终于,2009年初春,失踪近半个世纪的大钟,回到了青岛圣保罗基督教堂,完璧归赵。
当苍凉浑厚悠远的钟声响起,众多基督徒悄然肃立,他们满眼含泪,心潮澎湃,感慨不已。
我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很想亲眼看看这个大钟,可惜未能如愿。
我一再央求,进教堂里面拍两张吧,里面也没人,不牵涉隐私之类。我突然想到了电影巴黎圣母院,我大声说,行行好吧!
工作人员笑了,说,有监控的,你赶快拍,最好礼拜天你能过来听福音,我们都是神的孩子。
我感激不迭,匆匆忙忙。
喏,就这几张,来之不易,也算近距离看了看。
那两张大钟的图片,是我在网上搜到的。谢谢“青岛城市档案论坛”版主王铨老师!
说实话,我对来观象二路教堂的念想,很大程度上是那个大钟,颇费周章找大钟的曲折过程,还有那个执着执拗的李教友,我觉得都有浓重的宗教情怀、动人的文学情节与魅力,这些都使我久久不能释怀。
2023·3·31·写于岛城
原载 杜帝语丝
20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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