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发愤图强
逼自己刻苦学习
但自己有很大的压力,感到抬不起头来,以往的说笑和歌声没了,多少年来自以为的光环一下子消失了。迷茫和疑惑中,我变得沉默寡言,像是变了一个人,引起了战友的关切,好友老陈问我是否病了?
我的沉默并不意味着内心的空虚,也并不感到孤独。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解放了,穿上解放军军装,成为人民子弟兵的一员;在贵阳辗转中进了机关,竟然提升为排级干部;如今在青岛,这几年也承担了些工作,没经验没干好,但自己是尽力了。这次面临批判、奚落,自己应该如何对待?是回老家去做农民吗?肩不能挑农活不会干,难以养活自己和母亲。也就是说,并没有退路,其实也不用退,现在部队仍然要用我,现实问题在于面对社会,面对大机关,自己的知识和经验都有很大的差距。这时,我又想起了贵阳的史股长说过的话:“先要看得起自己,重要的是要证明给别人看:我是能行的。”想到这些,我感到只有振作起来,只有具备了条件,成为称职的机关干部,才有出路——感谢好战友的教导和指引!
经过思考和掂量,我的精神境界涌现出空前的激昂一—组织有了结论,别人不跟我计较了,我自己却要跟自己较劲计较了。
运动后好几个人调走了,而我的任务反而加重了,现实在逼迫自己,我只能尽快提高自己应对环境这一条路。
我的眼前经常出现老乡金祖诏的身影,他作风稳重文字功底好,令我敬佩。我初来时,他是个穿水兵服的,据说还有三五反运动的牵连,那时他与我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举例说,我们连吃食堂的饭票都放在一起不分你我的。但后来他提干入党,两人差距越来越大,我用家乡俗语开玩笑说,自己即便“穿上铁草鞋也赶不上你了”。
话是这么说,我内心可没有这样盘算。
有句歇后语叫作“温水煮青蛙——死定了”。要是没有这场整风运动,自己在迷糊中继续“混下去”,肯定只有“温水煮青蛙”的效应。
现在好了,批判了难堪了,运动中显露出来的是:我没有在这个大机关里混下去的资本。表面上戏说的“穿上铁草鞋也赶不上他”,他是代表着机关的基本水平。这次整风运动,让我火烫了一下,明白了真实,打掉了“盲目乐观”,显露了实在的差距——如目前这样,即使能“混下去”也没滋味的。
我思考着一年前那场业务上的争执,有两句话总在响着,一句是某干部安慰我说:“技术上不行不要紧,咱们德好”;另一句是某技术员说的“你有什么资格修改我的设计!”这次整风更加证明我在机关难混下去。我被逼着:这只青蛙惊醒了,猛一下子从烫水里跳出来:用全新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世界。
我心中时常激越着惠特曼的《大路之歌》:我轻松愉快地走上大路/我健康自由/世界在我前面/长长褐色的大路在我前面/指向我想去的地方/从此我不再企求幸福——我自己有奋斗才有幸福。
思想上有了升华,认知自己必须站到一个新的起点上。
我的胸膛里回荡的是,对现实有了新见解:机关人员众多,其实人是有层次性的,我内心里所仰慕和钦佩的那个群体,那些文化技术精英,和实力雄厚的优秀骨干力量——后来我还接触了一些上层,有让我特别崇敬的“高官们”——我的“眼界高了”心胸开阔了:我丢掉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态,好像明白了池塘与高山深浅分明。面对现实,我在据量着,感觉对精英们我是靠得挺近的。我内心有一股冲动的力量,有个悄无声息的声响,在说,我要赶上去,我会能的。
“保持饥饿”“保持愚蠢”。
这是号称“新一代百事女王”印度裔“美国商界最有权势的女人”努伊的座右铭。一开始我并不太懂得这话的确切含义,但现实中的我,却是有强烈的感觉。
自此以后多少年里,我的好些行为依偎着它,无论是自己的取得知识还是孩子的前程的争取,只要有机会和可能,不讲理由不计细节,几乎是盲目地,遵从着这个原则在行事,去努力,去争取。
事实上这是我取得成果,行之有效的好原则,好策略。
时间并没有太久,我情绪渐渐缓和,着力点在想怎么安排自己的行动计划——这立马出现的,是抓紧抓好一切可利用的时间来学习——除了学习我别无出路,归结到一个“拼”字,从此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讲以学习来造就自己,是讲文化科技知识,也讲思想精神境界;同时,特别重要的还有坚强体魄。我要有姜士敦那样强壮的体魄(可爱的机关里,有着我所需要的从科技文化到精神风范所有的“对应老师”),就目前这虚弱的身体,想要实现设想中“未来的自我”也完全是一句空话。
讲自学,机关里会议多,政治学习多,可利用的时间是很多的。
这样我在具体设想中,逐步计划好了相关项目,后来设计为“每月日监表”。中心是要利用好可能的每一分钟,不浪费每一分钟。
那表格当时列有12项,比如每天完成基本课程不少于两次,多次不限,(这“次数”不是多少钟点的概念);更多的如假日、出差和下基层,那可用的时间往往是“大丰收”的。又如,每逢遇到生词句“拦路虎”必须当天查词典弄明白等等。在这张“日监表”中,“知
识与体质并重”:目标是自己的身体必须彻底强壮起来,规定锻炼身体的硬指标,除了机关正常活动外,强制规定(用各种办法):“每天必须出两身汗”;当时我胃也不好,治胃病的有效方法之一是细嚼慢咽,表格上有一项是“必须是最后离开食堂的人”·每天晚上用红蓝铅笔勾兑自检,绝不应付了事,若出现蓝叉(不合格)内心痛苦到“夜不成寐”,第二天必须加倍补上。
简言之,这次整风对我的人生造就正好是个新的起点——自小长大成人,(带着浓厚的家族烙印)到解放是一个时间段,从走出贵阳到海军来,是又一个新时间段。它不只是为了饭碗——自己也不甘心只是个能应付业务的“匠人”;今天的目标,是追赶自己仰慕的机关里那些有造就的老师们,丰富的学识,坚强的意志,坚定的抱负,并且要有坚强的体魄——这种强迫性的学习规划,以自我内心的精神底蕴为支柱,效果也是很明显的。
时间过去了几十年,我追赶了几十年,没有也不可能真正的追赶上的,但这种拼搏精神,又似乎与我内心深处的抱负相映衬结合的。
好像是先贤学者胡适之说过,抓紧一切可能的时间学习,假如是三倍功,那么别人活50岁,我就等于活了150岁——从那时起的拼搏若是从时间占用量来讲,我倒还是称得上的。
粗略推算约有八年的时间(大约在“四家五方会议”前后)“立誓不改初衷”苦苦追求,并且由此完全改变了从我幼小时起的图松散轻快的习性。以致最后来,由此我有了两种类似的“病态”:一种叫作“急性病”经常犯急,缺乏循序渐进的习惯(好跳跃性的),就像我妻子说的“到你那里什么都是急的”。另外一种是可以叫作“求人综合症”就像我女儿批评的那样:爸爸你总是这样,不懂就问,一问没几句话就说“好好,我懂了我自己慢慢去理解吧”—因为我随时随地地求人请教,太多了,又总怕别人厌烦,内心有一种尽量少占用别人时间,有点启发就想停止,让自己去弄明白。结果往往事不遂愿。
但是,我这种“抓住唯一的机会”感,和真正做到“见缝插针”式的学习方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品行和习惯。
我在拼搏中,同时在行政上我的业务承担也在攀升,这加重了我的负担。开始时我做消防设备管理,一年多后,改让我负责水、电、暖项目的费用(还有煤炭供应)。始终贯穿的主业当然是营房建筑。
本来,这些业务是机关常规的管理范围,按各下属单位的编制和实力,按标准发放资金就可以了,但我发现,把费用下拨发放下去好办,而业务上是外行就不是那样好解决了。作为“领导机关的成员”,要想对下属单位有必要的接触,自己在业务上是外行,多有多尴尬和为难。
接触中我明显地感觉,这样的业务管理方式“别人行,我可不行”,自己不甘心当外行,这样,面对业务,我要学习的知识多,要成为内行,这谈何容易啊。何况我的目标是做个及格现代知识人——按兴趣我还有文学诗词的爱好,再紧张,也规定自己每天必须背诵一两首古诗词。
我的专业知识是被逼出来的,比如电工学,当时,各下属单位多有各种电气设备,尤其是变电房,在下去检查工作时,因缺乏业务知识曾多次难堪。学习电工学在我可不是轻易的事情,前后用了不少年咧。(后来巧遇当了6年电工,是学习和实践的继续)系统地掌握基础知识,在各种现场才有发言权。
只有一个学科是我们集体进行的,就是暖气工程学。1954年冬季,我们机关的几个小青年,利用业余时间,自费聘请青岛建工学院的老师,系统地给我们讲课,(领导的态度是先学好自己的业务再讲别的)因客观的限制,使得课程没学完。
对我的好学,必然形成相当异类的生活方式,身边的人有不同的态度,有的不理解,有的不屑、厌烦,更多的人鼓励我。好友老尤曾半开玩笑地说我相当于上了半个大学。
我不管人们持什么态度,认准了自己要完成学业。为了实现目标,我不顾一切,完成自己拟定的进度和指标。
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学习,即使是大家一起闲聊,我也往往心不在焉,那时年轻人的宿舍里,总好说起女人的话题,我从不介入,于是就会遭到嘲笑:老陈问“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但我行我素,近乎痴迷地落实自己的学习计划。逐渐胜任本职工作,业务顺利展开,也得到领导的认可,自己也感到很充实。
把“老虎”关进铁笼里
1957年夏,部队接到市劳动安全部门一份通报,天津市发生一起恶性事故,一台供应开水的小型锅炉发生爆炸,锅炉竟然飞出两条街,炸塌了民房,造成人员伤亡。
看到通报,领导要我起草下达文件,要求各单位加强锅炉安全管理。其实,按常规,后勤机关是业务管理单位,无非是审批拨款,保障物资供应,再就是一般性地提出注意安全,提倡节约等等;更多的具体工作是由各下属单位承担的。
如今我是业务主管。
看着通报所述恶性事故,联想到我们一些下属单位,青岛冬季,部队主要是用煤炭炉子取暖,有些学校、码头、医院、机场等处用锅炉供暖,其中有些是高压锅炉,这些多是日伪时期留下来的陈旧设备,各下属都是行政单位,缺乏技术人员,相关设备的安全管理有保障吗?对锅炉存在严重安全隐患问题,恐怕各级单位都心中无数的——这时让我想起来,我刚来时我还参加了全军“营房普查”。其中就没有锅炉(受压容器)普查这一条,这恐怕是个漏洞——于是我就主动下基层,去考察那些高压锅炉。
在一个锅炉房,司炉师傅告诉我,锅炉有立式的和卧式的,这些锅炉日夜不停地吞噬着煤炭,一般产生7个大气压,供应蒸汽。锅炉房里,只见四周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管子,还有好多阀门、仪表、开关,水泵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回水池里冒着热气,看上去眼花缭乱,就像一个小工厂。这些锅炉,新的不多,多数是新中国成立前日伪时期的,相当老旧,规格和质量参差不齐。
见到我对安全管理表示担心,陪伴的管理员告诉我,司炉工都拥有劳动部门颁发的资格证书,他们都要经过培训考试,取得证书后才能上岗操作。在操作和安全技术上是有保障的。
但是我知道,司炉工有合格证书,但他们是冬季招聘来的临时工。
他们懂操作技术知识,而单位的管理人员本身是外行,管工人却不懂得司炉技术,有的只是大体知道一些知识而已,这就是说,存在着安全隐患的锅炉设备的操作管理权力掌控在临时工手里。他们可能懂得操作技术,而没有义务承担整个锅炉设备的安全责任的——这明显地存在着保障安全的隐患。
我想象中,锅炉就像是存在安全隐患的老虎,缺乏安全管理措施的锅炉,可以说就是一只关在夹层里的老虎——工人师傅主管锅炉的安全,好像是老虎并没被关进笼子里,这就有了危险。
听了介绍,看了实际情况,我看到原来这些存在着危险的锅炉,一直外人掌控之中,危险性一直存在着!
顿时我感到压力陡增。不过,压力归压力,也无可奈何,因为这些部队的锅炉,地方上管技术的部门根本插不上手,也不知道部队的管理关系,以往每年只是地方技术人员过来抽查一下,指出毛病和不足,帮助个别单位解决一些技术难题,仅此而已。
我认识到,要确保安全,必须改变这种“工人当家”的局面,让各单位的管理人员由外行变为内行。但是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能做到的,只是按领导指示下发文件,要求加强管理。
面对这个难题,我决心打破常规,自己办培训班。我请来劳动部门管技术的邵科长当老师,各单位的锅炉现场当教室,就地讲解理论知识,就地结合实际情况解决各种问题。
经过这次检查,确实发现不少问题。如海军401医院的东锅炉房,限压阀完全失效,也没有检验过,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二航校强调节约,排污处理不符合要求,造成锅炉炉内壁结体,存在严重威胁。
类似问题在不少单位都存在,而且工人技术和劳动态度也存在不少问题。由此可见,锅炉安全问题不少,必须妥善解决。
我组织的这种深入一线的检验加培训,很受大家欢迎。我是领队,也是学员,两年的学习和实践(多在冬季开炉之前),我积累了大量锅炉专业知识,学会了锅炉的管理。在此期间,地方上的技术权威成为我的好朋友,说我的努力解决了多年来存在的老大难问题(主要是他们与部队系统联系困难),也为地方上解决相关问题提供了经验。
但是,我做的这一切几乎完全是“个人行为”,这期间所有的活动安排,例如请老师讲课,来往交通等,甚至于必要的午餐等,全是我自理。尽管这样,自己由外行变为内行,收获多多,上上下下都很满意,自己当然也很满足。高压锅炉这只能伤人的“老虎”终于被锁到了铁笼里,安全有了保障。我心里高兴,我首次做了一件安心的工作。
记得汶川地震时,好多小学房倒伤人,只有一个小学没垮塌,因那位校长多年来,对校舍不断地维修加固……这件事,联想到我当年,面对日伪留下的那些旧锅炉。我和那位校长一样,抱着“别人可以应付,我经管了就不可以”的指导思想,请专家实地检查并培训管理员,设备保证了安全,人员培训为内行,多少年来,这批陈旧的设备,我们称它为“被关进笼子里的老虎”安然无恙。
我这个助理员
有过一个传闻:值班室接到电话说,我是总参黄参谋,过路青岛,
想借住招待所。回答他说,出站往前走不远河南路四号就是。到招待所,登记簿上写着总参少将参谋黄某某。吓得值班员立即改口:请首长稍候,我立即通知司令部派汽车送首长到东海饭店当时最高级的招待所,这则故事是讲,参谋助理员在不同的机关里,级别是不同的。
舰队机关也就是中尉上尉,总参谋部就可能是将军级的。
1960年,后勤营房处成立建筑科,按照当时的配置,舰队的工程被分成两部分,即防护性工程和非防护性工程。后者就是建筑学里所说的工业与民用建筑,习惯上简称“工民建”。建筑科,分管非防护性工程,当时与建筑有关人员,有老工程师1人,老技术员1人,专科毕业生2人,这个科长期没有科长,我是负责人主要负责工程项目管理。
其他人多承担具体单项项目的技术工作。
在我们单位,我这个助理员,做事太杂,有些太过。一是从工作范围说,后勤部组织每年下基层岛屿的检查团几乎都有我,二是我经常是随从舰队分管业务的副司令和后勤部长,下基层,三是,多少年来,凡是业务外派对外对上多由我,从建国十周年全军展览筹备会(总后集中学习后又解散了,未能实施),到社会上有关各种“技术革新”,如超声波(改善伙食的)人造肉、小球藻的研发,锅炉改造的煤气发生器等,都公派我去。还有一些为首长代劳的事务,如代为首长听课:苏联专家讲课,“在原子条件下的后勤保障和防护讲座”,甚至总部首长个人来拜访老战友,两位将军聚首,也会让我侍陪。有时处长出差,临走前会上指明:“我外出期间,部里有什么事,让朱林根多跑跑”(明明科长一大堆,却点名让我去)。
至于各种工程业务会,那本是我的业务。我作为业务主管去参加会议,对我是有激励作用,我也乐于去承担具有挑战性的工作。但由于我基础差,在应对和承担这些任务时往往要多付出常人精力和时间,多向行业内人士请教,倒是提高自己的机会。
1961年,海军领导机关组织全面审查某地下油库工程,要求限期限额完成工程,尽早投入使用。这次审查在舰队工程部进行。出席会议的有上级领导,有专家技术人员,我是作为管理单位的代表,因为几乎在哪个分组会里都能见到我,有人说我像记者,有人说我像跑堂的。比如,我需要了解项目调整之后,看材料配套等方面缺口,在工程上这叫“填平补齐”我需要收集信息,我上下左右跑,收集总体上平衡讯息。
我在工程行家面前是外行,在业务首长面前是小卒,而且各使用单位、计划设计建设单位那里,他们都是“大块头”。在领导机关,使用单位,技术部门,财务拨款等四大部门之外,(财务和管理都是后勤的)管理是第五方,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四家五方”架构中忙碌的个人。项目确定了,各方达成平衡之后,我参与计划和财务部门汇总资料,完成书面汇报,最后报总部审批。
面对诸多项目,上级机关做批示,使用单位力求圆满,工程强调施工和技术的难度,财务拨款力求控制,在四家的争执龃龉中达到平衡,我与计划科配合,把各家意见集中平衡到报告书中。任务完成了。
面对繁杂会议过程的文稿,回到本单位准备向领导汇报,处长看看我手里拿着的资料,却会平淡地说一声:“我们只听简单的结论,不要你说过程。”“那是你的工作,你自己去做”。面对如此局面,我会吃力不讨好,感到气闷,有时我会找老金诉苦,问他什么是真正的责任,什么是领导机关的责任,老金想了想,对我说:“你经历少了。
我是明码实价,明赔暗亏都吃过的……”自己一项一项完成了就好,心胸开阔,别听别人的议论,不必去计较什么。朋友间简单一席话,给我以多种启示,令我平和下心来。
我总是不知道什么是社会。
我的业务工作,还有一个特色,是三年两载地变化业务经管,先期从消防器材、后来是水、电、暖气(锅炉)管理,期间的主项还是营房工程建筑和维修。就我文化底子,外行和低水平,拼命学习是我最大的课题。
但是你再努力拼搏,明眼人看在眼里,有人却装作没看见,当然艰辛的劳动,我是真正的收获者,我感谢领导给了一个个机遇,使自己受得到磨砺。在十多年里,我这个助理员,就在这样环境中磨炼着成长。
首见将军
1961年12月,舰队和部首长,突然直接追查潜艇基地供暖问题,当时我负责水电暖项目,冬季供暖当然归我负责,处长责问我潜艇基地煤炭的供应情况。我回答说那是优先保障了落实了的。他以少有的紧张态度对我说,海军和舰队都在追查,你自己去汇报吧。
我知道当时的潜艇,是苏联提供的国家级的宝贝,我们供应保障先部队后机关的原则下还要以“空潜快”部队为优先的。若是潜艇在港口出了问题谁也吃罪不起的。今年地方上物资供应紧张,我仍当然做了重点保障供应,特别碰巧的今冬的供应,唯独潜艇基地是我亲自去博山煤矿调运到码头货位上的。一共三个车皮九十吨煤炭。但领导还是要我到基地去接受质询,汇报有关供暖情况。
我去了,有机会与时任青岛潜艇支队司令员(后任海军副司令)傅将军作了汇报。
当时我被领到司令部,见到的竟是司令员本人,因此很意外。傅将军身材魁梧,说话声若洪钟,开门见山。我听司令员问的是供暖问题,心里就有数,心想不会有问题的。当时寒潮即将来临,司令员听了汇报,我说青岛地区唯独这份煤炭是我自己到矿山直接调运到位的—而且每个煤堆上都穿插一块三角形标牌,指明特供字样。首长听着汇报,并穿插间有几次问话,说话间仍不免带有责令的口气——既然煤炭保证了,为什么部队反映艇上气温不足呢?而我虽然胸有成竹,但对将军的责问还是有些紧张,也难免会有些冲撞。但将军不介意,问
明白情况后,说了句“那等过几天寒潮来时,你们自己去实地测定供暖温度吧”,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不久,寒潮来临,我立即前往基地,首先检查了锅炉房,测定了相关设备,深夜11点又来到码头,下到潜艇去实地勘测——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潜艇,有幸了解了潜艇是怎么回事。
由基地管理员陪同,我们从指挥舱进入,下去的首先是第四舱,只见里面全是钢铁,管道密布,用不同颜色标注的管道,分别是高压、中压或低压管道,负责输送水、气或油类,还有各种阀门仪表。或许是为了缓和钢铁带来的压抑感,立柱或用具上被画上了木纹的图案。
我在人们指点下,各种仪表上查看了温度、气压,各自做了记录。
往前走那圆形的是舱间防水密闭门,那低矮、小得像盒子一样的地方竟然是舰员的铺位,我问,这样小的空间怎能睡得下呢!军士长告诉我,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铺位,值班者是没有的。
听介绍,潜艇在水下用蓄电池为动力,有限的柴油发动机,对外是封闭的,空气污染会使舰员无法呼吸,它不同于其他水面舰艇,靠岸后,各种功能的管道自身完全没有防护能力,没有别的动力支持着保温或关停。若是岸上不供暖气,一旦发生冻裂,将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无法补救。听到这样的介绍,实地看了设备,真是大开眼界,我心想,这些宝贝幸亏没有失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过去只执行它属于优先保障的对象,它真的经不起低温,这样沉重的责任,过去是无法体验到的。
这次下去,查实了将军责问供气不足的真实原因,是今冬初次供暖,由新来的司炉工,不慎弄错了煤炭存放地,是劣质煤炭造成给潜艇供气的锅炉气压不足。
我和管理员陪同着司炉进行了一段时间,证明供气是有保障的。
事情就这样很快得到了解决,我倒不仅有机会与傅将军对话,还有幸见识了难得的宝贝潜艇内部设备。
不过或许我太自信了,当时说话的个别语言,可能有些过激,与我同去的一位处长有欠妥的感觉,在整风运动中,我竟被点名批评,说我的态度有问题“竟然对将军拍了桌子”,做了检讨都不过关。
这次通过实地检验,证明了我们是执行了保证重点的供应原则,显示出我们后勤机关,面向部队突出重点的严谨作风,在客观上经受了考验,捍卫了机关的荣誉。
在首长身边
我的工作经常跟随首长外出,这是特别的一个境遇。增加了我的阅历,受益匪浅。这里讲点我和“高官”的故事。
有人批评说我讲话接电话语气生硬,身上有股官气。
我自己平常的言谈举止上有些简单、直白,不够婉转或者不周全这实在与个性有关,也与经历有关系的。也许是学习首长们好多优秀品质的“副产品”吧。
回头数数,我在海军服役期间,包括“文革”期间,先后共交往过十二、三位将军级高官,其中包括1957年接受周恩来总理在三号码头的队列检阅:周总理的检阅,目光如注,他那盯住检阅队列里每位的眼神,使人终生难忘的。跟随首长,这是我一生中特别珍贵的一页。
不说他们的威望功绩,他们个性各异,但多高昂大气,威武庄严,浓重的场气中,往往夹带着幽默诙谐,反而经常透着深切平和的气氛。
说业务“对口”,当属时任少将舰队邓副司令员了。他分管后勤和工程,几次他下基层视察,我都随团队出行。同一个车队,同一个招待所——我们曾经住过大连的那非凡气派的前德国总督府。体验过与首长一同看电影的威严军纪的场面——电影开(散)场,队伍整齐号令“全体起立——请首长入(退场)席”—小小百姓,会为这种威严的场面惊出一身冷汗来的。生活中的将军们也有好多风趣轶事,邓副司令打牌相当精明,要是不顺手是会“发脾气”的,护士长小董最有办法用“顶嘴”的办法来缓和局面。工作上直接为将军服务的是他的张秘书,而我等这些参谋助理,只有听招呼的份。所以后来有人问我是干什么工作的,我说“是给提皮包的人提皮包”的——助手的助手。
在渤海湾最小的园岛,码头上立有一块牌子“请为我岛带上一包土”——战士们就靠近岛屿人员带去的土,在石缝里栽种蔬菜的“一阵大风可以刮走多少块菜地”。邓副司令和我们一起,每人都夹带塑料薄膜包装好的肥土上岛。首长的外表也像个农民。就在这个小岛上首长还直接为战士家务解了难题:老兵家属几次探亲都未受胎,这次又逢经期,可招待所铺位限期,影响别的战士探亲,正为难,首长知道了,出主意作为特例,去家属队临时帮工,为此家属一定要面见首长作谢——作为直接见证者,感受颇多。
这些首长都有各自鲜明的个性。邓的随和亲切,说话幽默风趣,像个和蔼的老者,而潘部长则相反,而是往往以奚落人的方式与下级表示亲切和交流——他是江西人,却总是对安徽口音很重的干部科荆干事叫“南方蛮子”。我最佩服潘部长是好学习。那时,他身为后勤部长,却在动脑子战略战术:那次只我一个人在,他突然叫我“你看看这个东西,提提意见”——我好吓:首长叫我对他的写作“提意见?”他在写稿子,站起身来,踱着步,走出房门——顺手把门开大些,他在外面我在里面。
我过去坐下读着,只见首页写着“在敌强我弱条件下的近海区的海上游击战的初步设想”—基本观点是利用小艇小船较长时间隐蔽潜伏在近海岛礁,袭击来犯敌人大型战舰队(不管可行与否,敢想是十分让人钦佩的。
后来“文革”中对宋政委,我曾说过这件事,他很惊诧说从未听说过)我看了这题目脑子乱了,题目太生,离题太远,我只好胡乱地翻着。过了一会儿他进来了,什么没说,坐下了,看看我收起了稿子。
部长还让我看他写的对部队的辅导讲稿,并说,他曾经说过,自己不愿意读书,我作辅导报告,省了你们的时间,还不好好听讲——他为部队干部学习不够持批评态度。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可这样的场面我能记一辈子的。
人们说练气功有场气,我体会到与有学问有水平的高人在一起,场气是很重的。我们曾经在坑道里见到两位少将:一位是海军副司令员另一位是基地司令员,这些首长说的话都有鲜明的职位感,一位讲话言词较恳切,而基地首长一口一个“是,首长”。此情此景,展示着各自的见解和决策,令我们这些初级军官深深折服。
难堪与尴尬
跟在首长身边,有时不经意间,会因不准确不大胆不完善等而受到批评。
有一次,秘书让我在电话里向部首长汇报一件事,我汇报了,对方听明白了,最后也说了“那好吧!”,那我就把电话挂了。过了没一会,秘书气喘吁吁跑来,说,“你怎么搞的?首长在发火!没说完,你就把电话挂了!”我好惊讶,不知道部长有这个特点,他讲完第一个问题,嘴上会说好吧,其实下面还在想着另外的事,你可不要以为没事了,也许要等一两分钟,他还会接着说呢。你只要没听到他放下电话,就要一直等待的。这样的首长只有熟悉了其特性才不会吃批评的。
还有一次,在检查任务中,按分工,我做的事已经完成了。汇报完了之后,部长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我就站在一边。突然他说,你明天到炮团二连去一趟,据说他们那里的伙食搞得不错,看看有什么(经验)。”对于这样的指示我有些茫然。因为我是搞营房业务的,伙食管理属于军需部门管。再说“去看看”是什么意思?他走远了,我愕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心的景部长过来说,你就去看看吧,或许弄些什么材料交上来。天晓得啊,我不懂军需怎么弄?最后的结局是被批了一顿。当时领导身边确实没有合适的人,只好抓我的公差,他或许认为作为机关人员都该有这样的素质,可我确实不懂,就为了这个材料,我和景部长两个人留下,没跟着首长的直升机去大连的机会。
“文革”中有人们恶斗“高官们”,凭着自己的亲身经历,他们中好些人确实有着众多的优秀,甚至高贵深邃的品质。潘部长是我跟随最多的一位首长。他有自己的独特思考意念,他让我阅读他在书写的《论近海游击战术》(你可以不同意他的观念,但我崇敬他的刻苦思考和大胆创作)他走到哪里都会让安排给部队干部讲课,有军队今后发展方面的,也有当时流行的“毛主席著作讲用会式的。”“文革”期间他曾经是重点批判的对象,后来提升为海军首长,我在他身边得益多多的。这是我深深钦佩的一位首长。
所谓思想改造,我身上带着祖宗先人给我的烙印。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被磨砺和历练,其中包括高官们对我影响是极其深刻的一面。
在高官面前,个人某些猥琐虚弱的品质,或者能瞬间熔化和消逝一一我是受益匪浅的一位幸运者。
只有自知的内心痛苦
人说“人际关系是社会的总合”没有好的人际关系,不可能有适当的社会成就。我就没有搞好人际关系,因此我干什么都事倍功半,甚至是吃力不讨好的。我极尽努力克服,但这造就了的品德,不是说改就能改造好了的。俗话说,干活不称东家心,就是累死也不中。群众不买你的帐,终究是自己的观念问题,个性的特殊性,决定了我必然尴尬和难堪。
讲到政治,我的主观上是正能量的,无论是主观上的生存发展欲望,还是对党的态度上我都是没问题的。但太自我了,摆不正关系,极端化了,对功利者的手段,我相当的厌恶反胃。这种骨子里的傲视,有深刻的内涵,无法融合,并由此而造成关系的断裂,只能造成个人悲剧,其效应是很严重的。
客观上我在业务上长期较为被重用,往往独当一面,生活上特别珍惜时间,习惯上不嗜烟酒和闲聊,总之经常表现出不适大众化的一面。交往上相当的特别化一一群众关系不好的帽子,始终占有的了。
我有强大的爱好欲望,渴求知识,惜时如金,以为一般应酬交友是要大量浪费时间。我内心充实,生活节俭,厌恶平庸,习惯肩负繁重业务,习惯快速运行,兴趣跃然于自己的内心世界;我藐视贫乏,针贬浅薄,拒绝功利化的教训;自己有足够能量的应对一一惯于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我热爱既定的精神境界,保护积极而清雅自我世界不被侵蚀一一淡漠常规俗套的制约,敢于保持距离一一所有这些,弄不好关系是必然的了。
而面对现实巨大的压力,我又无法挣脱和回避,内心感到孤独和痛苦。
我在业务方面独当一面,这种情况客观上助长了自己强势的一面,往往是自己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怎么顾忌其他人的感受。比如那一次正在大扫除,电话通知我首长要听某事的汇报,我就夹着包去了,这显得十分扎眼。后来,好心的杨科长说我,“大家心里会怎么想?”比如我平时我不会“主动向组织靠拢”,这一类惯常的做法,这就显出挺特殊的,当然严重影响了“政治上的发展”。说到政治不敏感,其实是个性然使。我自以为政治觉悟应该不在一般工农出身的老兵之下,没有解放,就没有自己后来的一切:我不只是生活有保障,尤其是升华精神心灵,和现代文化科学知识,自以为比好些人收益还要大得多一一因此长期以来,我对党对人民军队的情感,亲如骨血。我拼命地工作,自认为是最大的报恩。
有人说过:一个战士最大的忠心,莫不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一个女人最大的忠心是许以自己的献身;那么一个员工最大的奉献,不就是把自己的业务干得尽可能好吗!我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业务工作的:长期坚持,尽最大可能完成任务,示此为我的赤胆忠心。
但是,有报恩心,把工作干得再好,我不会“常规”型的“靠拢组织”,是个无法回避的缺陷,显得特殊,我就是跨不过这个沟坎。
这样就命里注定了悲剧角色。
例如每周末,上午是体面的业务会议,甚至是由我主导的,下午是党团活动,党员们去礼堂听报告了,只剩下我了,我只能跟几个群众,包括老工人、新来的士兵一起读报。一前一后,天上地下。这种心理上、精神上的折磨,不是几天而是多少年,就不是常人能经受得住的,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心中无法平静。
1959年我下放部队劳动半年,走之前办理了退团手续,不是党员、以一个“群众”的身份到基层去,难免难堪,好些场合感到是一个“政治孤儿”的痛苦感觉。
长期生活在这种没有脸面的尴尬环境里,精神无法得到安慰,承受不了冷酷的重压,心态也就变得有些扭曲,尽管多数时间会通过加倍学习和工作,以超出别人的业绩得到内心的平衡,经常以此来缓解压力,保持内心平衡是我自我制胜的法宝,我有好些办法应对的,比如,有时会在安静的野外待上几个小时,有时会去看一出好戏,更多地是读一本好书,到夜大、文化宫听讲座,或者强行加大身体的锻炼强度··我经常是以任务的超额完成(学业和强体两个课题)这种转移注意力,是我的一种特殊的内动力。我常常以这些来平衡和安慰自己。
除了心灵上的压力,我个人生活从来简朴。我经济上要负担母亲的生活,有时还要关照到哥哥、妹妹、弟弟各家,经济上长期负担较紧,没有积蓄。结婚时,妻子觉得奇怪,十几年的单身军官,结婚怎么不拿出点钱来?后来才知道我是真的没有余钱。
种种的压力,多么希望获得人们的理解和关怀,但面对现实却有太多的隔阂,别人只能看到表面,少有理解,自己的精神压力常会爆发的,如有好几次在等公交车时对不相识的路人发无名火,引得人家侧目以对。
针对面临的压力和有些特殊的精神面貌,人们对我的评价也是必然的特殊的。
一般人说我“有些清高”。这是朋友中最温和、最友好的评价。
或者说:“有优越感,让别人不舒服。”有人说我:“爱翘尾巴,傲气。”还有的说我看不起没文化的人。
更多的朋友对我没有人际交往经验感到惋惜,忠告我不要总是抱着书本不放,告诉我“争取入党”的好多“窍门”。李树森说:“有机会就多作自我检讨,脏活累活要抢着上”,老黄告诉我其实入党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关键在于自己会应对;好心的刘云栋在八一建军节宴会前专门过来教我“你过去敬他(领导)一杯酒人家心里就好受了”。
刘国山更是直说:“你三个月不提意见,支部就会讨论你的问题。”,
就像老汤说我“不要冷对抗”……
我内心无愧,自以为肝胆相照,总之“无力自拔”,又“身不由己”,自己的脾气不断变坏。对此,来队探亲的母亲很诧异,“哪像我的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妻子说:“看看年轻时的照片那样敦厚温柔,现在简直就是暴君,发起威来就不是人的脾气!”妹妹也对
她一向好脾气的二哥变得这样暴躁不解。还有人对我妻子说,怎么嫁给这么个怪人。
我的工作日益扩大加重,领导重视首长熟悉,但我就是面对着所谓的政治拐不了湾,无名的矛盾在积聚着,可以说,到60年代中期,“文革”前夕,我精神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到了“文革”,终于演出了一出出活剧来了。
到潍坊参加“四清”运动
1964年,我参加舰队机关下地方的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
简称“四清”运动。四清是指清经济、清政治、清思想、清组织,是全面整顿领导班子,清理政治历史问题,和加强职工队伍的政治教育。
是“文革”前一场大的政治运动。解放军作为党的政治力量,(和以前参加土改,“文革”中参加“支左”一样)参加由地方组织的工作队。
自从离开家乡以后,除了建筑工人外,就与地方没有过接触,尤其这种集体性的参加社会政治活动,宣传说是光荣的政治任务,离开单位时的场面很热烈,敲锣打鼓,红旗招展。离开机关到地方工厂参加政治运动,感觉广阔天地,自我感觉很新鲜。干劲十足,精神抖擞。
我素来喜欢外出:喜欢山山水水大自然不喜欢繁华的城市,喜欢简朴鲜活的基层部队不喜欢条条规矩多多的机关,经常下基层岛屿是我期盼的事情。今天单位集体下地方参加政治运动,有隆重的欢送,我的心里是高兴的,后来证明我的行动也是积极和可观的。整个运动中,我被评为大队“学毛著积极分子”还在队里和回部队后在机关大会上作了汇报讲演的。
我们的集体约有好几十人,到的地方是山东潍坊。我一个人先被分在一个砖厂,后来又转到有地方同志参加的一个小分队,是机械加工厂,配合地方工作队开展社教工作。砖厂的条件很简陋。由于有我这个军人参加,厂里就让我先开展民兵训练,让我带队操练,这很受年轻人欢迎。当然这种操练有明显的政治意义,一位腿部有疾的老会计也坚持参加活动,我劝他不要参加也不见效。还有过投手榴弹训练,我知道这个项目我是弱项,但民兵有人起哄,要我示范,天晓得,那天,十几个人的投弹,我在倒数之列,人们照样起哄。
下去参加四清,要求“三同”,实际上与口号距离相差很大。同吃同睡同劳动。只有同睡都住在工棚里,还可以做到。劳动,我不可能出那样的重体力,也没有那时间;同吃更是不可能,我们有自己的伙食标准。我和工人很容易交流,同住的过程中有人说起避孕,大家都不怎么懂,我就请队里的医生行家给工人做讲解,正好宣传避孕,有的工人就照着做,还收到实效,受到了欢迎。
后来我被调到机械加工厂。这里条件要正规得多,有机器,有车间,有像样的办公室,共青团和民兵也有自己的活动室。我和一位姓杨的乡村干部分管一加工车间。这里的重点分子是有历史反革命嫌疑的黄以升。他技术一流,干活利索快当,但一说起来老婆就诉苦,说老婆对他总欺侮冷淡他。说起他的历史问题,就会变得十分规矩,且每次说的不走样,跟以往材料上交代的不差分毫。其实,以我的观察,所谓历史问题,是个没法查清的难题。按照规定,工作队对他定时进行教育,帮助他交代问题。特别是后来别的车间发生了历史反革命分子埋藏枪支(多少年前的事,挖出来实际已完全烂透了)事情后,对黄的工作也在不断加紧了。
看起来所谓四清,实际上仍然是以挖掘反革命为主的。
我总是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他们更喜欢我谈论时事政治和国际新闻。有时参加他们的读报学习活动。当时我讲到,报载美国纽约局部停电,造成整个城市瘫痪,显示出美国那样的现代化大城市的弊病来。我联想到当时中国的情况说,咱们国家就不会出现那样的问题。
……我们毛主席讲的是“兵民为胜利之本”中国革命毛主席就把全民为兵当法宝:这一说法引起了民兵们极大的兴趣。有些青年找我来讲他们自己的各种各样的思想问题,希望得到我的帮助——我这些侃大山,令年轻人十分过瘾,纷纷传言,说我讲得好。以致厂党支部书记要我专门给年轻人再讲一课。那一课来的人真不少,人逐渐增多,最后连厂长书记等干部都来了。其实我只是紧跟报刊杂志传闻编说而已。
青年人欢迎我,还是因为我对毛主席著作学习的热情感染着他们。自前几年开展学习毛主席著作以来,我是积极的参与者。
我曾经对当时的女朋友约定“收起闲书读毛著,三年苦攻出成绩”的天真誓言。这种新的习惯“天天读”后来到了船厂还是样子,在下班时强迫学徒跟我多读一段的愚蠢行为。
我这个人容易走极端,学毛主席三篇哲学著作,我在单位里的发言,有时为同伴们感觉到兴趣,总好让我先说,说我的发言,让他们听得明白。我自己总好跟宣传工作科长额外地交谈和求解。为学得更好些,我自费订了解放军报。到了地方与工人接触,我总是优先结合毛主席著作给他们读语录,我可以让人随意指出熟悉主要的篇章“为人民服务语录146页”。原先的学习热情转向了学毛选,白天读晚上也读,(在后来风传有人要打我为什么分子的时候,妻子天真地嚷嚷着要拿这么多的读书笔记去申诉:有这样的反革命的吗?)
在工作队里,青年们团员或者民兵,总好跟着我讨论各种他们感兴趣的问题。前面所讲的廛辅导,就是这种形式的一种。
四清运动很快转入“文革”的前期了。根据形势,要组织学习中央五一六通知精神,“文革”日益临近了。我们部队的人也就很快奉命回部队了。
参加地方四清运动,对我的来说,是一次接触社会的实践,更是一次愉快的回忆——和过去多少次那样,我只要走出机关,就会有更多的朝气蓬勃,生动活泼。生命显得更加有意义些——这是我的一个生命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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