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来过多少次广东了。八十年代末期,第一次来广东时,是到深圳调查取证,当时在青岛上的船,广州下船转深圳,一路上从家里带的杠子头火烧和一包包榨菜,那时对一碗两块钱的面条也觉得特贵,吃不起。因为出差补贴是按一天多少毛计算的。后来,案子越办越多,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期大凡经济犯罪案件送钱行贿的大多与广东福建人有关。来广东次数太多了,有几次还长驻过十几天、几十天。等待办案结果的日子里,曾去过妻子的老家广州市郊南海县,与詹天佑和何香凝故居相距不远的村镇游荡。广东风味的大吃小吃尽尝了个够。
除了深圳外,还涉足过广东韶关的翁源、东边的潮汕,南边的雷州半岛。来广东次数多了,逐渐适应了广东的早茶和夜宵,喜欢上了露天街头的大排档,辣炒芥兰、清炒河虾,一条清蒸活鱼,配以花样众多的调味小菜、调料,使我对广东没有了陌生感,一度还学说了不少句粤语,大多是问路和问候句,但一脱离那个环境,很快就忘光了。在广东的吃住行,没有一次是我个人掏的腰包,都是公务。
广州的中国大酒店、白天鹅宾馆,甚至五星级的花园酒店也住过。有一次在花园酒店,还假公济私,招待我在广东的五六个私人朋友、一个香港老友、一个在广州搞船运开有多家公司、开着凯迪拉克来赴宴的朋友也被我那次宴请惊大了眼珠子。替我付费的是一个世界500强企业的美国公司,人家给我的限制补贴是每天五千元,花不了作废。因为只能用酒店的住宿卡消费,也只好在酒店内花钱。
那次的山珍海味的奢侈给我挣足了面子,大开了眼界,以后多年再来广州,走过花园酒店门口,心里仍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这次来广州,同样是公务,案情重大,听介绍够死刑的杠杠。当天中午,朋友接到广东迎宾馆住下,饭菜中就有红烧干鲍,每个有300克。晚上,跑70公里,拉到临近海边的南沙镇一顿带籽的清明虾、活的剥皮鱼,俗称面包崽鱼清炖等等生猛海鲜,佐以轩尼诗白兰地,一瓶3000克,六斤装,十多个人还不够,也真见识了这些年广东人的酒量,呼呼上涨,足以让好酒量的青岛人望尘莫及。
次日忙活了一天,公务基本告一段落。广东的这位好客侠义的朋友,一方面因我们同行的有一位青岛市公安局的领导,另一方面在青岛时因我招待过他一次专门喝汤的店喝过海参牛尾汤,这次非要回报,当即在海珠广场珠江边上的一家精致的燕翅居安排了我一生最为奢侈的饭局。一坐下,精巧格调的房间灯光,蓝带白兰地,全1000克的大肚子瓶。酒具都是法国产的式样别致,按广东人饮食习惯先上的汤,尝了一口,滋味绵长浓厚,同行的吉三大哥说:“老鸭汤,我不喝”,我悄悄地捅了捅他,多喝吧,这是穿山甲,野生动物。这一道汤菜就是一万元,你吃一块肉就知道了。随后,鸡鸭鱼蟹,生猛海鲜,摆满了桌面。吃饱喝足,每个食客擦手净面后每人面前又换了一套盘盘碟碟,青花瓷器。一个又一个的调味盅摆上了桌面,看了看有木瓜汁、杏仁汤、椰子汁、香芋汤、红萝卜汁、牛奶等等七八样,这时端上来的是每人一份燕窝,有拳头大小的圆碗浅浅的一匙多亮晶晶、雪样的粉丝状物品,用烟卷粗细的小勺将每种汁汤调拌一下,一勺勺抿着吃。旁边的吉三大哥说,什么滋味也没有,不如喝一大口木瓜汁来劲,我又悄悄捅了他一下,莫说话,品着吃。趁上洗手间的工夫,拐到店堂前边偷窥了菜谱,一客燕窝标价1800元。当晚主客八人得多钱叫我额头立马沁出一层细汗。急忙返回桌前,再品几口,还是未尝出什么好吃的味道来。
回来的路上,我们几个人相互交流,这饭吃得怎么没有一点滋味,满脑袋一团浆糊,真想念青岛的香椿芽炒鸡蛋,两三片油炸馒头片,一海碗白米稀饭。我说经历过六十年代瓜菜代的人说吃饱饭是幸福,对今天的孩子们来说,你打死他他也不会认为吃饱是人的幸福。工薪族的人很容易感到幸福、快乐,而有钱的大款大腕们则很难享受到所谓平平凡凡的幸福快乐,因为两拨人的要求标准不同。
是呵!一次没有滋味的奢侈,令人很难激起幸福、快乐的感觉。反而心上挂上了莫名的吊坠,有一点丝丝拉拉的隐痛。
(2009年4月2日晚写于广州——广东迎宾馆白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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