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纵145厘米，横87厘米，
河南南阳十里铺东汉画像石墓出土。南阳汉画馆藏
河南南阳十里铺东汉画像石墓出土。南阳汉画馆藏
图1是河南南阳十里铺汉画像石墓出土图像，现藏南阳汉画馆，时代属东汉；其纵145厘米、横87厘米。原名“神兽与羽人画像”，
我认为命名可能不算妥善，为什么呢？
就“神兽”而言，我先考虑的是道教所谓的三矫之“鹿矫（矫一作蹻）”，思考了良久，还是断不下来。因为《抱朴子内篇·杂应》云：“凡乘蹻道有三法：一曰龙蹻，二曰虎蹻，三曰鹿卢蹻。”《说文解字》段玉裁注引《抱朴子》，却称三蹻为“龙蹻、气蹻、鹿虑蹻”。云：“夫虎蹻者，风之母，水之子。用之三载，其虎自乘风来来往往，如风动败叶飞空。聚则为形，散则为风，与天地正阳之炁混合为一。”显然“气蹻”乃“虎蹻”之别称；“鹿虑蹻”“鹿卢蹻”，其“虑”“卢”，都是衬字，是为了丰富字句而设的衬字，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道藏》中有《太上登真三矫灵应经》关于“鹿矫”之术，经文是这样记载的：“夫鹿矫者，常也，能功奉道之士，日行千里。遇鹿者，能采灵芝，自知其方位远近，鹿到有灵芝处地上，其鹿自经三遭，其芝草自不能走之，而依法采食其灵芝，自得长生不死。”而对于“鹿蹻”的驾驭之法，经文则是这样描述的：“周游行于天下，走及奔马，日行千里，徃来如飞。入山采灵芝，自在无忌。大凡用鹿矫，须用一物，隐之可用竹竿子，即用竹安幕，幕上书马字一个，在竹内封之，了当其鹿入不能见之，常人只见是竹竿子，自见是白鹿一只。或曰荆木，亦得中书马字一个，在木上封了，不可教人见之，凡书字时，亦念前咒一遍，想鹿取炁一口，吹在笔上，后书其字。”
图2·老式雪鞋（图撷自百度）
这段经文，一看就不是实录，只凭道听途说，或是向壁虚设，很不实在，所以让人看不太懂。“鹿矫的驾驭之法”和图1没有相同之处。只是鹿生着翅膀，知道这是仙鹿；羽人长发束起，束发、翅膀、臀羽顺飞鹿动势向后飘起；仔细看羽人左脚踏着一只鞋撬，鞋撬后边还飘动着鞋带，这鞋带是挂鞋撬——鞋撬不用时悬挂起来。这种鞋撬在北欧地区现代还用，制作材料多种多样（图2）。图1的羽人脚穿单只滑雪鞋——鞋撬，手拉着驾驭双鹿的绳索，可见此双鹿是极寒之地的驯鹿。
“鞋撬”，在我看来很值得注意。“鞋撬”就是滑雪鞋。
此图是不是可以说是“鹿拉雪橇”？
我的初步判断：这种东汉时代羽人与有翅的仙鹿组合，就时间段而言，很可能影响了基督教地区的圣诞鹿拉雪橇的传说。我审慎声明，我不是“民粹派”，我只是按逻辑推理而已。我又不是金口玉牙大人物，一句抵一万句。即便说错了，权当一乐而已矣。
图3·赵宝沟文化的鹿纹陶樽
驯鹿，曾见于大兴安岭史前岩画。1974年和1975年，黑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赵振才先生，在额尔古纳左旗的敖鲁古雅民族乡鄂温克猎人的指引下，发现了两处岩画。一处位于额穆尔河上游克波河交汇处的山崖上，另一处在牛耳河流域阿娘尼河上游的崖壁上。这些岩画描绘了鹿、驯鹿、狗等动物以及人物、集体狩猎场景，线条以红褐色勾勒。虽然史前已有驯鹿，而且赵宝沟文化（公元前5400年-公元前4400年），中国文化中已有鹿和龙异质同构的可能（图3）。
据史书记载，商纣王建造了一个“大三里，高千尺”的鹿台，这种鹿台很可能是一种城苑，里边可能有豢养鹿的地方。但这鹿也不见得就是驯鹿。《逸周书·王会篇》记载周成王大会诸侯，肃慎人曾献上“大鹿”，肃慎人能千里迢迢把鹿进献给周王，说明当时东北地区已经有了驯鹿技术。春秋战国时期已经有鹿车， 鹿驾车说明驯化了野生的驯鹿。在东汉初年完成的十二生肖当中，曾有鹿和羊遴选取谁的情况，虽然羊中选、鹿落选，但至少这时的鹿，已有驯化了很多的可能。驯鹿不论雌雄都有角；角干向前弯曲，各枝有分杈，颈长，肩稍隆起，背腰平直；尾短；主蹄大而阔，中央裂线很深，悬蹄大，行走时能触及地面，因此适于在雪地和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行走。
驯鹿拉雪橇，在中原地区，因为气候偏暖，极寒时间少有，十分少见。
揣摩图1，其本鹿应该是驯鹿。汉代是张骞、班固、甘英等许多公务员打通西域的外交时期，一定会把西方的奇风异俗、新鲜事物传回中国，所以北欧地带驯鹿拉雪橇载人迅速奔跑，也就一定能传回中国。我想，这才有了这幅图像的内容。
请让我们再分析图1：这是用的现代人一看就懂的地图方位经营了构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请注意，这张画像石的构图，是解开中外文化在东汉时期可能交汇的重要依据。
图1的北方，是龟蛇纠缠一起的玄武神像，玄武神就在北方，它象征寒冷之地。中国的北方，特别是东三省、蒙古，到了冬季，的确很冷。但驯鹿拉雪橇，似乎古代的中原地区也不大常见。
图1的东南方是九头龙，九头龙名字叫相柳或相繇，它是共工氏的重臣，在和大禹的战争中被杀死。何为九头龙呢？原来共工氏来自伏羲女娲民族集团，伏羲女娲来自少昊氏，少昊氏由“九黎”——九个民族组成（见《国语·楚语下》）；伏羲女娲在大汶口文化时代称为大昊氏，主图腾是龙，故而派生自伏羲女娲民族集团的共工氏，因为祖上有九黎族组成的历史，就有了九头龙图腾。虽然《山海经·大荒西经》说相柳或相繇是共工氏的宰相，然而他是共工氏九头龙集团的代表，所以共工氏就是九头龙，如果画家画共工氏的国旗，就应是九头龙图案。
《尚书·尧典》记载：“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又云：尧“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前者《孟子·万章上》原文引用。《史记·五帝本纪》: “于是舜归于言于帝，请流共工于幽陵。”马融曰：幽陵“北裔也。”《尚书》及《大戴礼》幽陵皆作“幽州”，可见，幽州别称幽都，也称幽陵。这“幽州”地虽在今北京一带，但是古书里均把它当作幽寒之地、极北之地（朔方，又称幽都。朔气是指北方的寒气，北方很冷，又称朔方）的代表——图1之九头龙，是龙身人头的九头龙，因为它是共工氏民族集团的图腾，又因为图腾和民族精英的位置可以互换，所以才画出龙身人头的九头龙。再重复一遍，古史上说，共工氏因为和黄帝氏的后代大禹，在帝尧时代争夺江山的斗争失败，被黄帝的后人贬谪到苦寒之地幽州去了。
图1仙人与仙鹿的位置，就可能就是包括北欧有驯鹿状况传说的位置。正如西王母所在地的“昆仑”，因时代的不同而变化范围一样，处于寒冷无日的地域也会在变化。
图4·张道一等编著的《中国图案大系·第二册》P615
载四川汉代画像砖之《韝鹰纹砖（即基督教驱邪图）》
载四川汉代画像砖之《韝鹰纹砖（即基督教驱邪图）》
东汉初年，基督教传入中国，因为特殊的中国文化背景，祂和中国的民俗的“孝”首先结合在了一起，那时中国人首先信仰的是圣母，圣母的信仰大大地早于今天的西方——圣母当时的名字叫“德母”；基督教的驱邪镇祟（图4），也有先于道教的拥趸。基督教早期的双鱼圣徽就跟中华民族的吉祥如意追求，叠加了根据（这些文字有些敏感，暂且不论，待以后允许再论）。基督教带给了中华民族许多良好的民风民俗。例如到了唐朝，有名的成语“唾面自干”，就是基督教“打我左脸右脸相迎”精神的中国化。我民族吸收他民族文化的优点，也和他民族吸收我民族文化的优点同理。
图1羽人从东北驾驭仙鹿一双出来，就是说从它北方的苦寒之地出来，例如《山海经·大荒北经》之“烛龙”的传说，就略及这种极地地区。古人认为幽州是日没之地，在东汉时代，它极可能也涵盖着北欧这种极地地区的传说。由是可见这是描写羽人驾驭驯鹿在极寒之地滑雪。
进一步说，羽人左脚上登的是鞋撬、滑冰鞋，也有可能就是驯鹿驾驭坐人雪橇的张本。须知，某地现实的事情，一旦叠加进去异地惊心动魄的传说，就有想象加工，加工的完美，可能融于一定的民风民俗。例如圣诞老人驾驭鹿拉的雪橇，就可能产生于此种情况。
众所周知，圣诞节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336年，当时罗马教会开始在12月25日庆祝这个节日。12月25日原本是罗马帝国太阳神密特拉的诞辰。到了5世纪中叶，圣诞节成为教会的重要传统，并逐渐传播开来。而欧洲神话中的圣诞老人：是不同传说和神秘人形的结合体。北欧神话中司智慧、艺术、诗词、战争的奥丁神，寒冬时节，骑上他那八脚马坐骑驰骋于天涯海角，惩恶扬善，分发礼物——既然5世纪中叶圣诞节成为教会的重要传统，那么圣诞驯鹿驮着圣诞老人飞天越云，送天下儿童礼物的传说，达到家喻户晓的时间就一定会滞后。特别是东汉基督教的教徒能够把中国道教流行之后，出现的仙人和仙鹿的传说带去国外，于是奥丁神本来就是神仙之类，神仙叠加了仙人驾驭仙鹿传说，成了外国儿童的喜爱，本来就不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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