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篇名作前两句没有什么深奥的意义,不过是平铺直叙中为后两句作铺陈。这首诗成为名作,是后两句含有深邃刻的哲理意义。
但是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诗的解释,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对这个现象谓之曰“诗无达诂”。
“诗无达诂”这个说法有道理,反映了诗词欣赏中的实际情况。不过“诗无达诂”隐含着读者的价值观、文化水平、自身阅历、兴趣爱好的不同,深刻地影响了欣赏水平,却往往被忽视了。
例如对李煜词《虞美人·春花秋月》中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解释,千百年来,多数诗话家与读者都认为是“亡国之君哀音”。
但是王国维及大陆文学界却认为:诗句咏叹了人类的苦难命运。所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引起读者普遍的思想情感共鸣。这首词得以广为流传、家喻户晓。
那些持“亡国之君哀音”的说法,属于欣赏宋徽宗赵佶沦为阶下囚后写的那些诗词的水平。
为什么李煜的“亡国之君哀音”能引发读者的思想情感共鸣?而宋徽宗赵佶的“亡国之君哀音”难以引起读者的思想情感共鸣呢?
唯一的原因是两位诗人的思想水平、精神境界、心理襟怀、视野眼光大不一样,发出的“亡国之君哀音”也大不一样。
李煜词抒发的思想情感与人类命运“同呼吸、共患难”。所以能引发读者的思想情感共鸣。
宋徽宗赵佶抒发的仅是他个人遭遇的感受,难以引发读者的思想情感共鸣。
古典诗词专家周汝昌,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解释中,拿“只是”两个字做文章,认为“只是”应该理解为“就是”“正是”的意思,从而得出与众不同的说法:夕阳无限好,正当其时啊!
这个说法不仅牵强附会;在这首诗的思想情感逻辑上也是讲不通的: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很显然,诗人是带着失意、无奈、惆怅的心情,驱车来到了古原上,纵目远眺,看到了“夕阳无限好“!不过常识告诉诗人:“夕阳无限好”是很短暂的,所以顺理成章出“只是近黄昏”的感慨万千。这个万千感慨呼应了“向晚意不适”的“不适”情绪。于是这首诗在思想情感上便一脉相承为一个有逻辑性的整体。不过让诗人想不到的是,这句感慨万千因为内涵着深刻的哲理,而成了千古绝唱。
实际上这首诗的诗眼恰恰在于“只是”这个转折词,引出了这句诗深刻的哲理意义!
如果像周汝昌拿“只是”做文章的解释“夕阳无限好,正当其时啊!”不过是流于平庸的兴奋!没有了深刻的哲理意义,哪来的千古绝唱?
周汝昌这个解释,当年就有人批评他的说法是“求新中成废言,弄巧中成拙谈”。
周汝昌谈古典诗词的文章不少,但都是老生常谈,了无新意,这些文章动辄几十万字,不及王国维近万言的《人间词话》思想深刻、寓意深远中颇有新见。
讲古典诗词,最枯燥无聊的是,像周汝昌这样解字释词中牵强附会出所谓的微言大义,惊呼“发现新大陆“似的。其实都是考据文人的陋习,没有思想价值,没有情感力量,没有审美情操。看这种文章形同嚼蜡。
读古典诗词属于欣赏阳春白雪。毋宁说,需要欣赏者具有与阳春白雪同步的审美水平。这种水平不可能体现在那些诗词专家的考据上,而是体会诗词涵有的意境、情调、诗味、诗意、诗风若何。唯其这种丰富多彩的“若何”,才是欣赏古典诗词中人人盼望的审美享受与精神愉悦之根本所在!
所以“诗无达诂”仅有相对意义,没有普遍的真理意义。
于是看来,文章《“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被误读了千年》属于时下里见多了的那些炒作中的耸人听闻。既无思想价值,也无学术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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