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川丨“闲人”之闲

成都有闲人，因为那里有茶馆。每当到成都，便会看到茶馆里“人满为患”或聊天，或打牌，或看报，或打瞌睡，或谈情说爱。总之，在悠闲的成都你不会感觉到沿海城市的快捷节奏。“时间就是金钱”，似乎是说金钱让他们很忙。而成都人则不同，贾平凹在入蜀记中说，进了成都，第一印象就是自行车的速度都慢了许多。除了茶馆，成都人还特喜欢吃，从路边小店儿，到鳞次栉比的高档酒楼，望平街、美领馆路、羊西线三条著名的餐饮娱乐街，每天都极为火爆，火锅、川菜强悍地展示着成都人的口福。有一位丈夫去了国外的女记者，她一个人每天要工作还要带孩子，却还有时间写出一部成都民俗题材的散文集，不仅如此，居然依旧约朋友泡茶馆上酒楼，每天将自己打扮得光鲜漂亮，她到底闲还是不闲？
其实海边城市里也有闲人。在青岛，每当天气晴好的时候，到海边都会看到大群竖着的钓鱼竿，那些人真的是“在意不在鱼”，钓着钓不着另说，图的就是那份期待中的安逸心情。一瓶老白干，一把花生米，三两方酱豆腐；目光将海上轮船的行程一寸寸量尽了，直到黄昏的霞火烧红了西海岸，个中的陶醉自是尝尽了，扛起鱼竿或鱼或不鱼则是不去计较的。
这些年兴起了麻将风，不仅年节假期里大家凑了一起玩两圈，平日如遇到了投契的“麻友”，也是要找地儿搓一会的，或一个下午，或一个通宵没有一定，玩的就是个尽兴。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生意，于是街头便出现了棋牌麻将馆，不管白天黑夜，随时恭候着您。说起来，在青岛这类的馆子倒是比茶馆开得还多。也有几家茶馆，去了几次，总是冷清，缺少了人气氛围的地方难以揽住生意。
说起人气，青岛还真的有人气旺的地方，前不久据地方报纸报道，某老年公园晚间噪音超标，影响周边居民休息。那里的老年人每天晚上的活动很丰富，跳舞、唱歌、练气功，散步扯闲篇……最突出的就是唱歌，那些老人年轻时所唱过的歌子在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来一遍。在散漫的或站或坐的黑压压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起了一个头，接下来众人便和上去，那歌子唱得是荡气回肠，感慨万千，甚至老泪纵横。队伍的扩大与渐成规模，在于有了伴奏的乐器，开始是手风琴，后来有了小提琴、二胡、洋号……难怪周边的住户提意见，众人唱歌声音自然高，那“噪音”怎么能不超标？这里的老年人“余热”量很大，致使那个群体庞大起来且长此以往的真正原因，是那些附着着他们青春的旋律唤起了藏在岁月深处的记忆，使他们激动不已，难以释怀。
柳树下、小河边，西去列车的窗口里，寒风中雪野上猎猎的红旗下，热血沸腾过，感情抛洒过……他们显然都是性情中人，另一种说法是热爱生活，尤其热爱自己青春的人。那一代人在退休之前都是勤勤恳恳的贡献者，一旦退下来了，似乎被社会的群体所抛弃。于是有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原来在单位担任过一些小小的角色，便会有失落感，他们到这里来是在寻找那些失落的东西吗？
成都人的安闲其实是一种人生状态，据说那里的电视报一度发行量比较低，原因是大家并没有将看电视作为业余消遣的主要方式，因为他们有茶馆。其实看电视是一种一劳永逸的文化消费，而到茶馆至少要花费三五块钱。在沿海城市纷纷向国际化大都市发展的今天，成都人似乎有点儿“落后”，本就无功利之欲望，自然就会“小富即安”，即使不富也会心安。
至此。我们明白了那些老人失落的是什么了，是一种权利，至少是享有青春的权利。而社会的转换是一种必然，问题是怎样才能心安？历史上，陶渊明是安闲的人，他有时间到东边的篱笆下采摘菊花，悠悠然抬头看到了南山。有一位富商勤勤恳恳工作了一生，老了的时候来到海滩上，他感慨自己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可以轻松地在这里晒太阳了，而旁边一位乞丐说
他早就在这里晒太阳了。这好像是一个上帝早就画定了的圆圈。
有钱阶层是富有的，有权阶层也是富有的；而有闲阶层，同样也富有，问题是拥有何“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