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去浮山深处一农居酒家聚会,微微的低烧促使朋友驾车送我去医院,刚拐上石老人村前的观光马路,“嘣”的一声——爆胎,车无奈地停了下来,一扬脸,秋雨便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不一会儿前额发梢上便挂满了许多亮晶晶的雨滴。朋友望了望昏黄灯影下空旷的道路,急急地拦了一辆车求援去了,把绵厚而凉森森的秋雨扔在我的脸颊上,推到了我的怀抱里……
雨丝越来越粗,越来越快,原本寂静无声的路面很快响起来啪啦啪啦的欢笑。秋雨不似春雨淅沥淅沥娇柔地轻声挥洒;更不像夏雨伴着雷声隆隆那样酣畅粗犷,如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秋雨是有层次地和着山里吹来的风,欢快地唱着、跳跃着扑向大地,扑到人的身上,褪去了人心过多的烦躁和沉闷的暑热。不一会儿,雨滴便慢慢地少起来。路边的冬青枝叶在淡雅的灯光辉映下,排排列列仿佛都睁大了亮闪闪的眼睛,把头扬上了天空;不一会儿,雨丝又急匆匆地飘扬下来,敲击在车篷顶上,嗡嗡地急剧喘息。极像一首声韵优美深邃曲调的低音部猛地拉上了高音区,撞击着人的耳膜和心灵。酒席桌上喧嚣、低烧的郁闷、身骨的乏力都被这阵阵雨声朦朦胧胧挟裹的无影无踪。雨声再次激昂了起来,好像又一首高调的琴瑟之声倾情流淌,“哗、哗、哗”“啪、啪、啪”“唦、唦、唦”,它不断变换着平和悠长的节奏,轻快而又舒心地弹唱着,柔柔地泼洒着,犹如梦幻般天籁之声,给人空旷的心底几多安抚,给人杂乱的灵魂几多慰藉。
空旷的道路上静寂迷蒙,只有秋雨在走过来、走过去,半掩的车门上方形成了一道密匝匝的雨帘,随着山风的伴奏它一会儿扑打着左车窗“蓬、蓬、蓬”,一会儿又拥向前车窗“扑、扑、扑”,就像在呼唤你“出来呀、出来呀”,远处一具红蓝相间的花伞慢慢地移动着过来,它又疾快地扑上去,在伞面上“嗒、嗒,嗒”地敲击,一辆白色的QQ飞驶而过,它又猛烈地冲了上去,扬起“哗啦啦”一片白灿灿的水波。
夜有些深了,秋雨还在蹒跚着淌着,大张着迷离的醉眼。山风起了,道边的梧桐树在尽情地摇着枝条,山籁寂静,使人全身心地浸入了这一番秋夜雨趣,在一阵阵轻快无言的意境中静静地感知一种缠绵,一种暧昧,寻觅一段超越时空的诗韵、律动,仿佛拥抱了一个风情飘逸的小女子,陷进了一段深沉缱绻的悲怆交流。秋雨飘逸着灵性,秋雨荡漾着激情,秋雨舒展着惬意。在一片轻松的梦境中,你可能会牵挂很多,怀念很多,你只有抛弃一切杂念,才能感受到一种心灵的畅快。此刻的我,因病困在夜雨中窄仄的车里,在丝丝凉意中,感受到了这种全身心的畅快,仿佛使人看到了东篱黄花,西霜红叶,听到了秋风铁马,会当水击三千里。
在潇潇秋雨絮絮叨叨的安抚下,我闭上了沉重的眼睛。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刺眼的光直直地扎向眼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睁不开困顿的眼皮,耳边却回旋荡漾起秋雨“唦咧咧”“啪啦啦”的低低欢唱声……
唱和程程女士崂山听雨之吟而作。
(2008年9月6日夜于大庙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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