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生丨青岛归去来(之十) - 世说文丛

荣生丨青岛归去来(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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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母亲和小弟回到青岛

为了使我们这个家能重新回到青岛,母亲承担着巨大的压力,面临着一系列艰难的抉择。经济上很困难。姐姐结婚了。我还在上学。大弟弟在临清附近农村作为知青下乡,小弟还在读书。只有父亲一人工作。自从我离开农村,家里没有了劳力,只能分到不多的粮食。父亲要承担一家人的生活费用,还要省出钱来,供母亲回青岛上访。
母亲单位的态度也从前到后发生着改变,从一开始强硬地告知:“你的问题严重,不存在平反,不可能恢复工作“到不得不承认母亲除了历史上的问题,“文革”中并没有新的错误,因而强制把母亲和我及小弟送回农村,属于群众运动,不是党和政府行为。现在可以恢复原职,重新安排。
说到重新安排,母亲与厂里有关部门和人员,进行了长期的沟通,或者说是谈判,甚至也可以说是斗争。我之所以用“斗争”二字,因为这其中有激烈的对抗,故意的拖延,还有哄骗和引诱,试图让母亲放弃回青岛的要求。母亲已达到退休年龄,不可能继续工作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安排在哪里退休。厂方要求母亲在当地退休,即由厂里给母亲办理退休,户口恢复为城市人口,留在老家。
为什么厂里这样办?主要是省事,避免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比如说,如果允许母亲回青岛,他们就要出面把母亲户口办回来,相应的问题是要给母亲安排住房。“文革”前我们住的位于市北区的房子,离开青岛后,已交还给房产局,分配给另外的人家了。安排房子这个事是大事,厂里有几千工人,在计划经济时代,住房由单位解决,厂里的宿舍一直十分紧张。
说到这里,我插一段亲眼所见的厂里职工住房紧张的情况。1985年我调回到父母曾经的工作单位,做了职工业余学校的教师。来年春节,我到学校的领导和同事们家中拜年,到学校的一位工友师傅家。他家住在工厂的宿舍里,里外两间房子,估计也就是有20平方米。家里夫妇二人,还有儿子和儿媳妇。这么小的房子怎么住呢?只好在室内搭起一层,青岛人称为“吊铺“,儿子儿媳晚上爬上去睡觉。问题是这房子室内并不高,上面搭上一层,有五六十厘米高吧,人在上面能坐起来,而下面的高度只剩下不到2米,我进到他屋里,感觉头几乎挨着屋顶,很不舒服。
这种房子,室内没有水管和厕所,每层楼在中间部位设一水龙头,旁边就是厕所,挨在一起,全楼的人都到这里接水和上厕所。就是这样的房子,一般工人排队多年,也很难得到。
把后面的提前到这里说,我母亲回到青岛后,厂里也是给的这样的房子。母亲和几年后退休后回到青岛的父亲在这样的环境中,住了将近20年,直到世纪末,我姐姐有了一些钱,给父母买了一套带厕所和厨房的房子,父母才搬出。这是后话。
因为这样的原因,母亲要求退休回青岛,厂里一直不答应,拖着,想拖到母亲不耐烦了,屈服了,按他们的安排办。但他们没有估计到母亲是一位性格坚强,也极有耐心和毅力的女性。他们不答应,母亲也不答应。这样僵持一段时间之后,母亲又到厂里,找到有关部门和人员。他们以为母亲来是改变了主意,同意按厂方的安排办。所以见到母亲,直接问:“怎么样?想好了是吧?来办手续了?“母亲回答:”我是来问问,你们是不是同意把我办回青岛了?“搞的这些人有些狼狈。开始他们十分不高兴,也说过一些狠话,如:”那你就等着吧!“言外之意,你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你就待在农村一辈子。
后来厂方又提出,把母亲安排到山东临清我父亲工作的地方。这样办,似乎也合情合理。但母亲不让步。就又拖下去。后来母亲给我说,她还有另外的想法:母亲是想让我小弟弟顶替她进入厂里工作,这样她退休的指标不会浪费,也解决了我小弟的工作问题。父母退休可以安排自己的一个子女到他们原来单位工作,这是当时政策规定的。母亲开始向厂里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厂里说小弟年龄不到,不能安排。我小弟是1963年5月出生的,当时参加工作的最低年龄是16周岁,这样必须到1979年5月小弟才够年龄顶替母亲入厂。
与厂里僵持到1979年,在母亲的据理力争下,厂里完全答应了母亲的要求。当然,也是大环境的作用。上面的精神,对“文革”中被错误批斗、对待的人员,应予恢复原职,在生活上给以照顾补偿。
当年5月,厂里终于为母亲办了退休手续,顺理成章,我小弟接班进了厂成了正式工人。在母亲的努力下,一年后,厂里又分给母亲一套房子,其实不能称为一套,因为前面我说过了,只不过是21平方米的里外两小间房子,在离厂区几公里外的一处厂里的宿舍楼内。这是一幢5层的楼房,建于五六十年代。这处房子靠一条大马路,离大马路不过四五米,黑白天都过汽车,尤其是大货车经过此处往返市内与郊区。此处又是一处上下坡,从上坡下来的汽车,车速快,声音非常大,晚上影响人睡眠和休息。可没有办法,以母亲当时的处境和身份,能争取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母亲争取退休在青岛安置,这个过程,可以说是无比艰辛。有几次,父亲觉得办不成就妥协吧,退休在老家或临清也行。接受吧。但母亲不为所动,不实现目标,决不停止努力。除了待遇上的原因之外,我想,母亲还有心理上的动因。她就是想回到青岛,用这个事实,向当年的同事、亲戚、朋友,也向自己,证明强迫我们离开是错误的。错误必须得到纠正。
1980年6月,我向学校请了假,帮母亲到青岛安家。父母卖掉了农村的房子,是连宅基地一起卖了,才筹到一些钱,到青岛后,买了几样家具,又从老家和临清带来一些生活用品,算是在青岛安下家了。
从1968年离开青岛,12年后,我家终于又回来了。母亲回到青岛意义非凡。她退休安排在青岛,才带回小弟来青岛工作,也为以后我父亲退休后回青岛,我姐姐全家和我全家调回青岛,打下基础。父亲曾说:“我们是三出又三进青岛。”确实是这样,解放初,父母为了生活离开了青岛,后来又分别回来。全家在1966年的风暴中被遣返回农村,几个月后回来。1968年又被赶出青岛,直到1979、1980年,及以后几年,才陆续回来。这样到80年代中期,当年离开青岛的一家人,又多数回到美丽的海滨之城。
“文革”带给我们一家人的劫难到此才算是结束了。从我们一家人来说,心灵上的伤害,成为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我回到青岛帮助母亲安家期间,去了一趟初中的母校看了看,留下一张照相。
与母亲回到青岛的同一时期,大连路的老邻居谢大爷也从农村回来了。他们全家1966年遣返回老家,几个月后家里其他人都回来了,只有谢大爷不被允许回来。他留在农村。好在他们家乡烟台福山,生活比河北好得多,子女们又常回去看望和陪伴他。落实政策,他也回到青岛,与家人团聚。不仅如此,他的工作也恢复了,又成了邮电局的职工。年龄大了,同我母亲一样,办了退休。他受难的时间更长,从50年代就挨整,持续了将近30年。劫后余生,终于得以安享晚年。老夫妻本性善良,与儿女们关系,包括后来的儿媳妇、女婿,以及下一代处得非常好,为邻人羡慕。他们老两口都长寿。
可惜李大爷李大娘都因病过世了。前面我写到过,最不能忘的是,我回青岛上访,李大爷一家人给我的亲人般的对待。其他的邻居们,各自经历了不同的人生。当年政治经济各方面都很好的人家,现今有的仍很好,有的种种原因,却陷入困境。儿时的玩伴,有的因病因故离开了人世,有的去了外地,留在那里。
老房子还在。回到青岛的几十年里,我时不时地回到老院子里看一看,与邻居们见见。前些年(2021或2022年),老房子被政府征用,邻居们搬往不同的社区。这两幢老式日本房子保留着。政府改作办公用,经过内部改建装修,对比我们住的时候,已是面目全非。只有院内我们年少时就有的几棵大树,留在那里与老房子做伴。
回青岛帮助母亲搬完家后,我回到学校,不久就从衡水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了。当年被冀县师范学校招聘去任教。

(29)两年师专学习(上)

像是做梦一样,我在离开学校10年后,经历了农民、知青和供销社职工的身份转换,又重回校园学习。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记录了当时的心情。现摘录几段:
1978年12月的某一天,时隔3600多天之后,我又一次走进学校的教室,坐在书桌前,听老师讲开学后的第一堂课。
恍如梦境。恍如昨日。仿佛时钟没有移动,仿佛靠着神力我得以穿越时光隧道又回到从前……
为了这个梦想,10年来,我食不甘、寝不安。我的灵魂像一只流浪的野狗,没有安息的家园。如果在这10年中死去,我也不会闭上双眼。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相信这是真的。10年间,在所有的苦难和屈辱面前我没有流过泪。只有第一天大学生活的夜晚,躺在宿舍里。似乎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泪水却如江河之水,喷涌而出。
衡水师范学校是所中专学校,本身也在招生,又一下子挤进师资班的好几个班(具体多少班我记不清了,至少有我们中文的前后两届共4个班,数学班应该也是4个班,记不清有没有其他专业了),我想学校为安顿这么多学生,是费不少心血的,
这也是我们入学时间一再推迟的原因吧。
我们班男生宿舍是一间腾出来的教室,40多名男生,上下床,在一间教室里挤得满满的,只留下走道。要看书,就只能坐或躺在自己的床上。厕所那时还是旱厕,所谓旱厕,就是地下一排坑,粪便入坑再流入后面的大坑中,需人力往外清运。人的排泄物就暴露在外面,极不卫生。尤其是夏天,臭气熏天,苍蝇……,以文明的角度看,也是非常不雅。这是当时真实的情况。
再说说那时候师范院校学生的待遇。最主要的两项吃和住都是免费的。住不用说了,虽然条件差,好在不收费。伙食费是由国家按人每月14元拨付给学校的,对学生不收费。每个月发给学生一张饭卡,上面标有这个月的天数,每天早中晚三顿,打饭时由食堂职工用红蓝铅笔划掉一个格。到了月底,会把没有吃的饭,折成钱返还给学生。除了伙食费,每个学生每个月发给4~6元助学金。
我所以很清楚这事,因为入校后,选举班干部,我被选上,分配我做生活委员。生活委员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月底领回下个月的饭卡,发给大家。月初收回上个月的饭卡,统计每个同学没有吃的饭,早中晚不同的钱,再汇总全班的,报给学校总务科专管人员,隔几天会领回退款,然后再发放给同学。
学校的饭菜大致是中午有一个菜,很普通的大锅菜,再有开水或清汤。主食粗细粮搭配,记忆里是粗粮为主。一般同学都能吃饱。对于刚刚从“文革”中走过来,又大多数是从农村来的学生,这样的生活应该算是可以的。所以学生基本上对于食堂和伙食没有大的意见。
生了病,学校有医务室,校医给开药。如果病情重,就会转到离学校不远的地区医院就诊。学校医生掌握的比较宽松,学生提出要求,希望到地区医院去看病,医生一般会同意,给开一张转诊证明,凭这纸证明,到了地区医院,交到收款处,就可以到各科看病了,看病拿药都不需要自己交钱。应该是隔一段时间,医院与学校结算。
按说当时国家刚从“文革”中走出,正在所谓“百废待兴”的时期,国家的经济应该比较紧张,竟然对于学生有这么大的支持力度。让人感叹。
现在回想,如果不是有国家的资助,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读下来。前面说过了,我离开供销社上学,没有了工资收入。而我们家庭,父亲一人工资,要供养一家人。母亲正在往返青岛、临清和老家农村,为落实政策奔走,花费不少。实在也没有力量供我上学,因此上学二年,我没有向家里要钱,靠离开供销社时积攒的一点钱,加上学校的补助,度过了两年。好在吃住医不要钱,基本上没添置新衣服,其他花销也很少。假期里我就回到临清父亲那里,不用交生活费。就这样度过了两年学习生活。记得1980年暑期分配到冀县师范学校实习的时候,到那年的11月领到第一份工资,之前的二三个月,我只有很少的钱了,几乎山穷水尽。想想家里的情况,也不好意思向父亲开口要钱,只好尽力节省。不是学生了,吃饭要自己买饭票,就尽量节约,不买或少买菜票,好在可以买得起主食,能吃饱。到最后,连买牙膏肥皂的钱也没有了,只好不买。将就着过。那个时候,甚至想着——上帝原谅——到哪儿去搞点钱(包括用不正当的方法)。真是这样想过,不过只是脑子里闪过念头。由此也理解,很多人确实是因为穷,没有饭吃,只好去偷。后来我了解到,其实是可以向学校(冀县师范学校)预支一部分工资的。但我当时不知道可以这样做。硬挺着,度过了这一段困难时期。
在上学的两年里,我还有一段打工的经历,如果没有得来的一点钱,可能到最后真的支撑不到领第一份工资。

事情是这样:
我们这一批人被高校录取是以“河北师大衡水地区师资班”的名义招收进来的。河北师大也就出了这样一个名义,既没有派出老师,可能也不会给以经费方面的支持。到我们入学,在已经招生两届的基础上,衡水地区决定成立自己的学校,经上级批准,衡水师范专科学校就在我们师资班的基础上成立了。有了这样的名义,再附设在衡水师范学校里,也不合适,也不能扩大招生。于是,到我们入校的第二年,即1979年暑假以后,我们就搬到了衡水市区西北方向十公里左右,位于深县前磨头镇的原河北农业大学旧址了。
9月新学期开学。8月底我来到新校报到,到校后才得知推迟半个月返校。我并没有收到通知。但此时我再回临清去?一是要花路费,二是回去待不久又要回来。一时不好决定。学校这边,老师学生都没回来,只有总务处在做开学的准备。就把我临时安置在一间屋子里,偌大一幢楼,只住我一个人,这片学校楼在野外,夜晚尤其寂静,静得有些吓人。但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给自己壮胆,住了半个月,才迎来其他同学返校。
我因为担任生活委员,与总务处的一位科长熟悉,他安排我住下,吃饭与正在做开伙准备的炊事员一起吃。这位科长我记不清姓什么了,但记得他年纪不小了,高大瘦瘦的样子。他就问我:“你来早了,不开学你也没事,你跟着炊事员一起干活吧,我们发你工钱。”我当时也正缺钱花,正合我意,就答应了。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就跟着炊事员一起干活,从打扫厨房和餐厅的卫生开始,到安装和面机等设备,再到后来购买、储备粮食副食等。对于我这样有干过农活经历的人来说,为学校打工的活不累。与其中一二位炊事员交谈的多一些,后来开学以后,他们还时不时地找我玩。至于发给我多少工钱,时隔多年,记不清了。
师专到前磨头原农大校址办学。但这里条件很差。原先在衡水师范时,毕竟是市区,生活方便,至少有水有电,学生还可以上街吃个饭店,看看电影逛逛书店,放假开学回家返校,坐火车汽车都比较方便。
而这农大旧址,却是远离市区,独立在野地里盖了数栋楼,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离最近的前磨头镇六七里,镇也很小。最要命的是我们来到以后,发现经常停电,一停电就不能从地下井里抽水,于是学校没水用,喝水也没有,更不用说洗衣洗澡了。老师学生们都怨声载道。也因为这样,教学秩序难以维持好,教学质量受到影响。
从大专的师资班到新设师专,教师都是从原先的中专、高中等学校选调上来的,以原先师范学校的老师们居多。这些老师们水平不一。既有“文革”前正规大学毕业的老师,也有“文革”期间毕业的、“文革”前入学的大学生,还有一批“文革”中的“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留下来教课。前面两部分老师毕竟出自正规学校,即使是“文革”中毕业的,也是“文革”前经过考试进入大学学习的。他们都比较努力钻研学问,弥补知识方面因“文革”造成的缺失。这部分老师讲课认真,做学问的态度也好,学生们比较欢迎他们。
因为我们这批学生年龄、水平不一,以我们两个文科班为例,分为年龄大的一个班,年龄小的一个班,年龄大的这个班入学时的年龄在二十七八岁或以上,有不少是“文革”开始时的高三高二学生,年龄都是三十岁左右了,大部分都结婚有孩子。我们这个年龄小的班,很多是应届或早几年毕业的,我在班内算是年龄大的。
“文革”前的高中学生,普遍基础知识扎实,文理兼修,所以进入师专后,对教师的水平要求高,这也是应该的,大家来上学,是想多学知识,教师水平高,大家才能多受益。大多数教师得到学生的肯定,即使有的教师水平不是很高,但大家能看出他们备课认真,用心教学,同时对教学中出现的错误和不足,一旦发现,也愿意接受学生的建议和意见,加以改正。
也有个别老师,水平低,态度又不太端正和谦虚,因此学生们多次反映,学校被迫为我们更换了老师。记得有一位工农兵大学生出身的男教师,从衡水师范学校转来师专教学的,水平有限,学生反应不好,学校把他又调回师范学校了。
我在师专上学期间,学校还发生了一次“学潮”,但很快平息了。下面说一下这方面的情况:这件事发生在1979年冬天,前面说过,我们搬到前磨头上学以后,学校条件太差,经常停电停水,学生们积攒的不满情绪,因为发毕业证的问题,火上浇油,引起了众怒。原来,这年秋季开学以后,1977级的同学毕业了,大家见到他们的毕业证书上的用词,与工农兵大学生的所谓毕业证书基本一致。没有“成绩及格,准予毕业”这样的字眼。大家意识里对工农兵上大学这事本身就非常不满意。因为现在考入大学的大多数学生,如果还是实行推荐式的入学方式,是上不了大学的。而恢复考试入学,正是对推荐工农兵上大学的“反动”。所以大家得知,在毕业证这件事了,等于把我们与工农兵学员等同起来。而我们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
我本人为这事,与几位同学一起到学校的一位副校长家里去,看他的毕业证书。他是“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毕业证书上面是有“成绩及格,准予毕业”这样两句话的。
还有,当时学生们对学生食堂的伙食也有意见。再加上学校搬到这里以后,上级没有任命正校长,只有一二位副校长管事,管理方面存在缺失。大家的意见反映给学校以后,副校长大约是权力所限,也可能有不愿意负责的想法,总之是对学生们的诉求没有回应。学生们的意见更大了。大家就自发地开始“罢课”,聚在学校的礼堂里,七嘴八舌地议论。学生们不满的情绪,不断地放大和加强。
文科3班有一位齐姓同学,是“文革”前一二年的高中毕业生,社会经验丰富。他提出,既然学校不给我们答复,我们何不到上级去反映意见?他的意见被绝大多数同学接受了。他又提出推举代表、筹集费用的办法。大多数人同意,就由各个班同学,大约是每人出一元钱,筹齐了上访费用。
有了钱,谁去呢?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出,齐同学提出的意见,大家都接受,说明他能代表大家,又有组织能力,他应当当仁不让,代表大家向上反映意见和要求。齐同学也没推辞,同意了。但他说:“不能我一个人去啊,至少还应当再去一个,俩人做伴,有事也好商量。”再派谁去呢?大家众说纷纭。有人推荐张三,但问了他,他不去。也许还有想去的人,但没人推荐,个人也不好毛遂自荐。在这种情况下,齐同学就提出,让我和他一起去。
他为什么提出我呢?其实我在学校里并不善于交往,什么事也不大出头。但由于宿舍相邻,有时到齐兄宿舍里,跟他还有其他几位聊天,所以也算是比较熟悉。另有一个原因,上访要耽误时间和学习,有些人不愿意。当时的想法是到省城石家庄去。为什么不到地区呢?大家感觉地区肯定不愿解决,也许大家传说中的证书的写法,就是地区这一级主管部门和领导的意见呢。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
齐同学直接给我说了,我也没多想,反正是跑一趟吧。就答应了。从以后的发展看,行事谨慎的人,当时就不会参与这事。因为这也算是“学潮”。这事过去后,直到参加工作,从冀县到青岛,我倒没有因为这事,被单位找过,也没有公家的人再来问我这事。但齐兄毕业后到了县委宣传部工作,政治方面严格,也可能后来涉及提拔,因这事掀起一点小风浪。等会儿再说。
其时已到1980年年初,正是三九严寒的季节。出门确实也是受罪。临走时,我同位的姓周的男同学,见我只有短大衣,怕我挨冻,就把他的长棉军大衣,换给我穿。我和齐兄就出发了。
我们的计划是先到石家庄,如果结果理想,就直接回来,如果不行,就从那里再到北京。插一句,我们说来算是代表大家去向上级表达诉求,也可以说是请愿吧。但也没有什么证明。说来可笑,怎么证明我们是被大家推举出来代表大家呢?实在是没有一个办法证明。也说明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我们步行到前磨头,从那里乘到石家庄的火车,当天上午到了石家庄。这是我第一次到石家庄,在这里我们只待了半天的样子。去了省教育厅,接待我们的办事人员态度不太友好,听完我们的叙述和要求,答复说这事你们要回去向地委和行署提出,这里解决不了云云。
齐同学和我见此,只好离开,商量了一下,就没在石家庄住下,当晚就买了票,到北京。火车到北京,半夜了,找到站旁的一个旅客住宿介绍处,看了我们的学生证,介绍我们到“大北窑”的某处旅馆。我俩就打听着坐公共汽车去旅馆。下了汽车。不好。齐大哥发现他身上带的钱没有了,口袋开着,肯定是在车上,窃贼趁着人多拥挤,窃了他的钱。离开学校时,我们把钱分成两份,一人带一部分。没想到,出了意外。还幸亏分成两份,我带的一份没有被窃,否则我们俩在北京接下来的行程,就没法实行了。我的钱装在大衣里面的一件衣服里,没有被偷。接下来的花销,还可以支持。
事已至此,只能认倒霉了。我们找到旅馆,大通铺的床铺,条件很差,也只好将就睡下。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大约住了三个晚上。
齐大哥丢钱的事,回校向大家报告的时候,把这事情也说了。当时大家公开的没有人说什么怀疑的话。但事后,有人私下问我,是否真如齐大哥所说,钱真被偷了。我知道,他们是怀疑齐大哥私藏了钱。我表示,事发时我在场。虽然我没有看到小偷行窃。但我相信事实是如齐大哥所说,相信齐大哥不会贪下这钱。
在北京,我们去了三趟教育部。是在西单附近的一处大院子。后来我看资料,从北洋政府开始,这里一直是教育部办公地。说明来意后,门口出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指示我们到大门东边一处小院里,到门口一看,是“上访接待室”。进去只有一间小屋,一面墙上开着一个小窗户,约有一尺见方的样子,望进去,坐着一个人。让我们先填了一张表,有姓名、单位或学校等信息,然后问我们来干什么?此时的齐大哥和我,非常不愉快。一是让我们到这地方,把我们当成一般上访的人了。我们自觉还是“文革”后通过考试,进入大学的优秀人才,大学生啊,天之骄子。而上访的人,都是挨整的人,包括我们家这样的,戴着四类分子帽子的人,遣返回农村的等,只有他们才到这些地方来,卑躬屈膝地要求“落实政策”,怎么让我们来此?
俗话说,店大欺客,我们在学校时,大家一起闹,要求这要求那。来到这里,就我们两人。大机关,如旧词,侯门深似海,你找个人都困难。这时我们才感到,在国家机关、国家的管理系统面前,个人的可怜和无助。没办法,只能屈服。我们就把来意说了。接待我们的是一位约40岁左右的男子。他态度还不错,说今天你们先回去,我们与省里联系一下,问问是什么情况。
也只好如此了。我们就先离开了。第二天上午我们又去,接待我们的人不在。下午,我们见到了第一次接待我们的人。他告诉我们已联系省教育厅,我们的毕业证书会按照教育部的规定发。我们又问,到底有没有“成绩及格,准予毕业”这样的字眼呢?那人笑了说:“会有吧。肯定跟工农兵学员的不一样。”这话给我们安慰,抵消了对接待环境的不满。通过到省厅和教育部的上访,得出越到上面,接待人相对文明、办事也认真一些的印象。
来教育部上访接待室,遇见有十来个上访的人,都是中年以上年纪。普遍衣衫褴褛,或穿着过时的衣服,脏兮兮的。来到这里,也是到窗口上递上材料,或打听情况。这令我想到我们家的情况,想到母亲前几年到现在,也在不停地上访中,也会经常来这样的地方,受这样的待遇,其实是受着歧视。心中涌起很多的感慨和不平。一方面,更深切地体会到母亲多年上访的不易。另一方面,感叹老百姓办事之难。从古至今,历朝历代,总有很多普通人、下层人有冤无处诉。
齐兄的哥哥在北京,就住在西单附近,齐兄到他哥哥家看望,我也一起去了。他的哥哥问了我,知道我是第一次到北京,就建议我们抽空去几个景点看看。这样,趁等教育部消息的空隙,到了颐和园、景山、天安门,都是走马观花,但也算是实地到了这些原先只在书本上或电影上才看到的地方。印象深的是,我们到冬日的颐和园,湖面早结了冰,在山后的一个船码头,看到了数艘游船,其中有一艘非常旧了,但那式样,或是当年皇帝用过的也说不定。也就是说,越早期到北京越能看到真正的古物。后来80年代末期,我有机会又到北京,在西山一带还看过早年清朝哪位皇帝为征服云南贵州而练兵的遗迹。那时还没有搞开发,还保留着原样。后来随着开发和旅游,文物古迹真假混杂。
我因很憧憬北京的音乐会,觉得是高级的精神享受,在小地方看不到。齐兄就带我到长安街某处售票的地方,买了晚上中央音乐学院的演出票,晚上我们到了中央音乐学院,是在他们的音乐堂演出。声乐演唱会,由该院的师生演出,水平一流。演出场地不大,但不愧是中国最高的音乐殿堂,音响效果很好,最大程度上保留着自然的人声。

(30)两年师专学习(下)

回学校,半夜在前磨头站下车,我和齐兄走回学校,翻墙进入校园。第二天,还是在礼堂里,向同学们报告了到省和教育部请愿申诉的情况。不久,地区向学校派来了一位校长,姓李。他是衡水教育界的老人,德高望重的教育家,我们原先也都听说过他的。大家对他有好感也寄予希望。果然,他召开学生大会,讲话很诚恳,表示同学们的意见会认真听取和向上级反映。此后,也没有追究前段“学潮”时学生的某些过激做法。倒是从食堂伙食、供水,到教学秩序的整顿都在听取学生的意见后,做出改进。我们毕业,发给的毕业证上,签发人就是李校长。毕业证书上,果然有了我们希望的“成绩合格,准予毕业”字样。
关于这次“学潮”,大体的经过就是这样。齐兄毕业后到宣传部门工作,某年也许是要提拔,不知是他听到了风声还是担心,他来找我,说到当年我们做代表到上级上访的事,对我说,如果有人来了解这件事,就怎样说云云。但也并没有人来找我了解这事。齐兄后来做到了县里某局的局长。现在早退休,在家安享晚年了。今年(2025)春天,我有机会回到冀县,与齐兄几十年后再见,还一起回忆起当年代表同学到省城和北京上访的事。
在师专上学期间,寒暑假我到临清父母处,往来于德州。在火车站候车买票,走过熟悉的街道,也常忆起旧事。有一年在生产队劳动时,队上派我和一位同伴到德州卖菜。卖完菜已是傍晚,我们很累,不愿意赶夜路回村,就把推车存在火车站旁边的一处存车场,进了火车站候车室,准备在那里的地上睡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去。那是夏天,我们找了一个角落,把包菜的破单子铺在地上。刚躺下还没睡着,被人叫醒。原先是警察,把我们二人带到了车站里警察办公的地方,盘问哪里来,干什么的,有证明没有。证明我们没有,实说我们是河西故城北二屯村的,来给队上卖菜云云。警察就让我们把带的物品,包括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放在地上,接受他们的检查。
我们带的东西,最主要的是秤,再就是卖菜的钱,零钱居多。有这些东西,他们也相信我们是卖菜的。据说,他们主要是查和防“盲流”。这也是当时的一个术语,是指那些因为粮食不够吃,没法在当地农村生活,逃离家乡,想找一个能生活下去的地方的人。“盲流”,往往没有确定的想投奔的地方和人,走到哪里算哪里。他们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证件,又没有钱。可能没钱吃喝了,就容易做出偷盗等坏事。是当时公安部门重点检查对象。
最后,警察让我们收拾东西,告诉我们候车室内不能待。就让我们走了,实际上是把我们赶出来了。没别的办法,我们只好出来到了站外广场上,席地而卧,睡到天亮。
还有一次被盘查的经历,也是在农村时,前面我写过文章的。就是与乡亲们一起,扒火车到山东南部的薛城、枣庄一带换粮食。我们在德州货站,上到拉煤的火车上,第二天一早在薛城站下车,立即被铁路警察把我们一行人,大约有七八个,带到办公室里,也是让我们掏出所有的东西,一看,每人带着一卷布。一看就是山东北部、河北南部来换粮食的。也就放行了,也没没收我们的布。
这两次被盘查的经历,让我更明白,人要是到了下等人的地位,那是没有任何尊严的。也不可能主张任何个人权利。只能求当权主事者开恩。
说到德州,也是在衡水上学时,有一年寒假我回临清,到了德州没有车了,需要住下,听说住澡堂便宜,就想体验一下,也是身上钱不多,正好两方面考虑吧。就找了一家浴室,人家是10点以后洗澡的客人走后才让人住宿。这样,浴室又多挣一份钱。人就睡在浴客休息的小床上,很窄很短,睡觉很不舒服。好在就一晚上。这也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住在浴室或旧式叫澡堂子里。
一年暑假,在临清我父亲那里,时间长了也没事干,就从那里坐汽车到泰山和曲阜去玩了一趟。这些地方是第一次去。从泰山脚下的岱宗坊出发,一路攀登。很巧,遇到一位中年人,是镇江某高校的老师。另有三四位年轻人,可能也是学生。我们就一起走。出发时已是黄昏时分。开始时还能边走边看沿途的景色,后来天就黑下来了。接近山顶,十八盘时,山路很陡,也累了,有些吃力。但毕竟年轻,终于到了山顶。时间大约是晚上10左右了吧。虽是夏天,山顶上非常冷。有一间旅馆,我们进去问了,住满了。但那里的人很同情游客,就把我们引到餐厅,让我们在那里休息。我们只好在椅子上,或躺或坐的等了几个小时。凌晨,就到外面,找好的地角看日出,这是登泰山必须有的项目。气温更低,不过有出租棉军大衣的,记得好像是5毛钱租一件。穿上等着看日出。由于山高,日出前的曙光和云雾,变化万千,当太阳喷薄而出时,确实壮观。是人生难得的体验。
看完日出后,我和那位老师又结伴从西线下山。上山时只觉得累,并没有感觉腿疼。下山,向下走,每走一步,腿很疼。但也走下来了。到了山脚下,看到了冯玉祥墓。参观了一下。当时我是非常景仰他的。回到学校以后,还特意找了关于他的书和诗来看。只是后来随着读书多,尤其近年来,看到更多的史料,对于他复杂的人生,有了比年轻时更全面的评价。
这一次步行上山和下山,也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全程步行登泰山。也只有在年轻时才能做到。后来我又有几次到泰山的旅游。或乘缆车上下,或走一半坐缆车一半。行程虽省力,但少体验到攀登的艰难和愉悦。
在山下与镇江的老师分手,我一人独自到了曲阜,游览了所谓“三孔”,即孔庙、孔府、孔林等三处与孔子有关的文物古迹。由于年代久远,尤其经过“文化大革命”的破坏,真正古代留存的东西不多了。所以也并没有激起我多大的兴趣,只有从留存至今的一些古地名上,兴起一点思古之幽情。如尼山、阙里、泗上等。
游览完曲阜,我乘火车到济南,从济南站里走出来时已近半夜,觉得再花钱找旅馆住有点冤枉,反正天亮了我就要开始游览。决定在外面露宿。也是我当时从农村出来不久,风餐露宿不觉得苦。沿着站前大街走了几百米,找了一个商业门头的台阶,上面有厦子,从包里找出几张报纸铺在地上,头枕着包,躺下,爬泰山及游曲阜也累了,不一会就睡着了。第二天早起,又开始逛。去了趵突泉和大明湖,当晚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了一晚。第三天乘汽车回到了临清,结束了旅行。
前面说过,1980年6月,我请假回青岛,帮助母亲和小弟安家。等我从青岛回到学校,已临近毕业。我错过了全班同学的毕业合照,留下遗憾。此时人人都在为毕业分配的去向思考、活动。我是一个死脑筋的人,想不到找关系,也不会走关系。对于毕业分配,当时只是觉得,国家包分配,自会安排,安排到哪就去哪。自己就等着好了。但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很多同学,想方设法找关系,争取较好的安排。
这里面就有我很好的朋友L兄,他留校了。因为当时我们中文科或叫系的主任是他们县里的,算是老乡,可能是通过他的关系留校的。L兄留校后又进修,多年后,当了教授。还有几位同学留校改做行政工作,大多做到了学校的中层。在当时,这些人的活动,都是幕后进行的,谁也不跟别人说。再加上我的死板,什么信息也不知道,也不会自己主动争取。别人找关系,留校这事,也是多年以后才知道的。
但也许是我幸运,也是我这书呆子可能学习好,也是一个为大多数人承认的事实吧。幸运竟找上了门,来到我面前。
中文三班(我们是四班),有一位李兄,家是冀县的。有一天找到我,说我们上一届的师兄,现在冀县师范学校任语文老师的郭兄,代表冀县师范学校,几天前来到我们师专,找了中文科的系主任、老师等,请这些老师推荐几位学习好为人好的人,毕业后到冀县师范学校任教。李兄是被推荐的人之一。领导和老师们推荐的名单中有我。于是,郭兄就委托李兄找这些人谈,看愿不愿意去冀县。
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上一级学校会比下一级好。因为冀县师范学校是属于地区一级的学校,归衡水教育局管。冀县,也是一个县城。如果回故城老家,很可能会分配到公社一级。既然冀县师范要我去,我还是先到那里看看吧。与我一起到北京上访的齐兄,家也是冀县的,听到这个消息,非常热情地说,愿意陪我一起到冀县走一趟,了解一下情况,再由我做决定是否同意到冀县工作。
第二天,齐兄带我转了一趟汽车,到了冀县,他领我到了师范学校,找到了郭兄,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也看了一下校园,觉得不错,我就决定同意到冀县。当晚,回到了齐兄在村里的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回到学校。
临近暑假的某一天,学校召开了毕业生大会,宣布同学们的去向。还不叫毕业分配,因为我们是1978年12月到校的,要学够两整年才行,暑假以后的9、10这2个月,我们算是实习。所以在会上宣布的是大家的实习地点。大多数都是回到本县,即入校前所在的县,总共有四五个人到冀县师范学校实习。是从当年毕业的数学和语文两科中选拔出来的。
我们在秋季开学前一个星期左右到了冀县师范学校,安排一个房间住两个人。吃饭在学校食堂买饭票。出校门几十米就是县城的商业街区,十字路口就是一家百货商店,也只是几间平房而已。在这里买了牙膏肥皂等,安顿下来。
开学了,学校通知我们过几天安排实习的几位准老师试讲,然后决定谁留在该校任教,其余的仍回本县安置。宣布的这个决定与我当初的理解不同,也许是当时郭兄李兄没有给我说明白,也许是我理解错了。总之,我原先以为冀县师范要我们来,是决定接收我们做教师,而不是来此再接受挑选。但事已至此,也只有按人家的要求办了。
主持其事的是一位副校长,也是他告诉我们这个决定的。我隐约感觉到此人似乎在暗示什么,似乎是表明我们能否留在此地,决定权在他,应该向他表示表示,至少应该感谢他吧。当然这仅是我的一点感觉。不一定符合实际情况。
而我对于拉关系,向来不会。年轻时又非常高傲,尽管自己无论从家庭背景,到个人才能等方面,并无任何高人一等的地方。但年轻时就是这样。也许是读书多了,沾染了中国文人那种自以为是的习气?还是读鲁迅老先生文章多了,受到他绍兴出身的文化人天生就有的才华加孤傲所影响?但鲁迅是天才,学问根底深厚,思想见解超人,文章卓尔不群,我有什么呢?可年轻时就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总之,也想不到也不会找找关系或其他。
让我们备课,准备试讲。我就根据在师专学过的教学教法和备课写教案的那点知识和技能,研讨课文内容,写教案,计划着课堂如何组织等。事后我才知道,有的老师为了讲好课,留在本校,非常认真地备课,甚至找了当地教育界非常有名的语文老师,帮助写教案和备课,准备这一次的试讲。
到了我试讲那一天,安排给某一班学生上一节语文课。书记、校长、教务处主任、语文教研组组长等人坐在教室后排听课。第一次走上讲堂,毕竟有些紧张,开始的数分钟里,肯定是表情不大自然,说话也比较快,有点失据。好在很快我就调整好了情绪,放慢语速,围绕着课文,根据几乎能背下来的教案,一步步地讲下去,并且越讲越有自信,对于知识点的强调也更加清晰。由于课文本身就是我非常喜爱的鲁迅先生的作品,我的感情早浸染其中,这种感情也自然地在讲课中表达出来,相信会传递并感染到学生。
下课的铃声响起来后,结束本节课。自觉是比较成功的一次讲课。走出教室,教务处张主任走上来问我:“你以前做过老师吗?”“没有,”我回答。他的意思不言自明。
再回来说一下,分配我试讲的课文是鲁迅的诗作:《亥年残秋偶作》。全诗如下:
曾惊秋肃临天下,敢遣春温上笔端。
尘海苍茫沉百感,金风萧瑟走千官。
老归大泽菰蒲尽,梦坠空云齿发寒。
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斗正阑干。
前面的叙述我说过,从在农村劳动时,我就喜爱上了鲁迅的文章,通读过至少10遍以上我买到的先生的著作。进入师专学习以后,“文革”结束,原先读不到的书和资料,原先被封锁的与鲁迅有关的人也重新出现在学术界,他们有的重新写出回忆和研究鲁迅的文章,有的抛弃“文革”时期极“左”思潮对鲁迅作品的片面评判,转从客观的角度、纯文学的角度分析欣赏鲁迅的文章。对这些新知识,我都是抱有极大的兴趣学习的。虽然我没有对鲁迅其人和著作下功夫做研究,但却可以说比较熟悉他,包括他的思想及作品。所以来讲这一课,这首诗的背景资料我掌握不少,讲起课来,像是能做到旁征博引。
试讲课几天后,学校公布了实习老师去和留的名单。我的名字在留校之列。从此,我成了冀县师范学校的一名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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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荣生丨青岛归去来(之十)》 发布于2025-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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