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丨福柏医院修旧如旧，历史建筑何去何从

前几天，一则福柏医院的短视频，由来自口腔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进行了讲解。因涉及具体的史事和实际，不禁来回多看了几遍。

副院长的描述摘要：
2006年10月，划归我们青岛市口腔医院所属，当时出借给青岛市立医院皮肤病医院使用……2025年3月（福柏医院）正式归还给我们青岛市口腔医院。
什么叫“归还给我们青岛市口腔医院”？口腔医院本身，到底与福柏医院有什么历史性的关联？一百年过后，福柏医院的衣钵让与口腔医院，那么口腔医院所能沿传的基因或散布的代码又是什么呢？换句话说，如今的口腔医院所能承担的历史使命和社会责任又是什么。

院长的讲话包含如下词句：
我们医院接收之后，秉持着对历史文化遗产负责的态度，精心地制定了保护的规划，采用传统工艺，修旧如旧，在保留建筑历史风貌的基础上，满足现代工作的需求，实现了历史建筑的活化和利用。
福柏楼自建成以来，一直作为医院在使用，是青岛市卫生健康系统仅存的三栋德占时期的建筑，见证了青岛地区乃至整个山东省的医疗卫生事业的变迁与发展。
首先，精心制定的保护规划、传统工艺的修旧如旧等等，是否有必要向社会公示，这是值得思考和研究的问题。当福柏楼置于口腔医院的管理和保护之下，其一砖一瓦、一举一动，是否也应当受到大众群体的关注和监督呢。
对于福柏楼是“青岛市卫生健康系统仅存的三栋德占时期的建筑”的说法存疑。据了解，院方的认定是江苏路的青医附院、嘉祥路的五医，加上安徽路的现口腔医院，即为“仅存的三栋德占时期的建筑”。

且不论为什么总要定位“德占时期”，好像不谈德占就不能讲青岛的历史。既然谈及福柏医院，那就不得不提到武定路的原福柏医院、后更名的花之安医院，再到八十年代又成为的儿童医院。目前的武定路老医院，似乎已经废弃。如何发现有价值的遗迹和不能忘却的史事，应当说是城市在不断找寻发展脉络过程中的一条必由之路。
顺着武定路西行南拐，从上海路与城阳路的路口向东，可找到原来的市立中医院。这里的德式老建筑建于1899-1900年，由德国传教士昆祚设计。1903年前后，该建筑被美国路德传教会的一所医院移用。1929-1931年间，逐渐成为信义会医院的主院区。目前，门牌的城阳路5号是市立医院的C区。
与安徽路的福柏楼相隔三百米远的博山路的西侧南端，德国圣言会传教士白明德于1905年创办的天主堂医院，其老建筑基本保存完好。虽然早已不是医院，但它最初的功能在于向普通民众提供医疗服务、向穷苦群体免费施诊，与武定路的花之安医院基本雷同。实际上，安徽路福柏医院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在青岛的德国人和其他欧洲人，包括上层社会的部分华人。
连接安徽路和博山路的是平度路。而在百多公里外的平度城，以“八角楼”为名的建筑，是1891年美国基督教会传教士建立的教会医院。1907年医院扩建，命名为怀阿医院。八角楼是中西建筑结合的典范，1989年，青岛市人民政府公布其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如果说八角楼与德占无关，那么1904年前后德国在潍坊地区建设的坊子德军医院、1905年在胶济铁路沿线的张店设立的德军铁路医院（即今天的淄博市中西医结合医院）、始建于1910年的博山神头德人医院和临淄德人医院，如今还都能找到历史的印痕。
稍早时日的1878年，美国北长老会在济南东关开办的文士医院、1890年扩建文士医院而为华美医院、1917年更名为济南齐鲁医院。1897年德国天主教会创办的万国缔盟博爱恤兵会医院，是山东省立医院的雏形。
1902年英国教会在滨州创建的如己医院，即现在的滨州市中医院，仍有老建筑保存。1902年美国人重建了乐道院，成为当时潍县地区的教育和医疗中心。
在烟台，1860年即有法国天主教施医院设立，即现在的烟台山医院。1890年美国长老会创建的毓璜顶医院，也都延续至今。

仅上述所言，围绕德占时段的青岛和周边地区以及山东省的范围，福柏医院不过是其中之一。因此，院长所言之“见证了青岛地区乃至整个山东省的医疗卫生事业的变迁与发展”实在是忽略历史、片面解读、自我臆断、不切实际的一句漫无边际的梦话。
面对德占时期特殊的历史环境，今天的人们应当对德国在青岛的侵略行径、宗教传播、文化渗透、城市建设等各个方面有个清醒的客观认识与合乎历史的评价。
当然，作为曾经的综合性、慈善性的医院，它所体现出的宗教组织在医疗与慈善领域所发挥的作用和贡献，应当成为今天以“办人民满意的医院”为宗旨和目标的一个不该回避的历史参照。
最后值得提出的是，如何做到以患者为中心、提供高质量的医疗服务、展现良好的行医态度和人文关怀，同时也包括切身感受合理的医疗费用、亲身体验舒适的就医环境、全力见证高效的医院管理，凡此种种，才是认清历史脉络、活化历史建筑、总结历史教训、探究历史规律的新时期医疗卫生事业所不懈追求的初心所指和使命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