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旅游的时候,经常被车窗外的云惊到,是地理或气象的原因吗?纯净的蓝与棉絮般的白,阳光跳跃,云的图案组合变化。
沿着遥远的地平线往上看,一片片一团团的云,在缓缓涂抹着装饰着天空。
有时会一丝一缕,千丝万缕。光滑的绸缎,色彩飘显;天光里的肌理,若有若无。大巴车疾驰着,转眼间有黑色过来,我们的前车窗溅开了雨点,转眼又消失不见。
云,更白了。
其实,我在许多地方目睹过漂亮的云,多年前去北极,在加拿大温哥华向北纬最高点进发的路上,经常遇到难以言说的云状,清澈的河流倒映着山峦与云朵,活脱脱现成大片。我在公众号写一路见闻的同时,也贴了一些诡异的云。
有一次在台湾,面包车沿着环海公路疾驰,旁边是浩瀚的太平洋,天际线尽头的黑云,竟能整整齐齐把海天切开,一片无垠的蓝与一抹亮闪闪的白,上面是鬼魅般的黑,谁能构思出这般奇异的画面,地狱里的艺术家吗?
咱的家乡也有怪异,那年夏天青岛峰会刚结束,我在公交车上,突然遭遇懵逼的气候变化,朗朗晴空之下雷鸣电闪,狂风暴雨骤至,公交车外面像蒙了黑布幔,大大小小的冰雹噼里啪啦砸在车上,汹涌而来的大水使公交车无法挪动。车厢里乘客神色慌张,许多人给家里打电话,吃饭别等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动弹。
后来我挣扎着下了车,踉踉跄跄不小心跌倒在淹过膝盖的水里,胳膊和手都擦破了,血流不止,回家后发烧,伤口发炎。
几天后我写了当时的过程,在公众号贴出时还配了照片,那个天儿,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一点也不夸张,想起来不寒而栗。
最难忘的还是童年,冷飕飕的一个冬天,铁路宿舍突然响起了广播喇叭,晚上开批斗大会,那些资本家、地主、反动权威、臭老九,戴纸帽子上台,接受造反派和群众的再教育。
邻居苏大娘踮着小脚,说不好了,天上有血云,凶兆啊,凶兆!
我们一帮孩子仰着头找什么“血云”,果然发现西边红彤彤的一片,好像烧起来一样。
苏大娘哭了起来,嘟嘟囔囔说,批斗会,上一次也是,躺铁轨上死的,从大伏台(烟囱)跳下来的,又要出事啊!
苏大娘的儿子、我同学苏建国,拽着他娘就走,“说些迷信话,上面好来批斗你了!”
“血云啊,吓死了,别不信……”
我在苏大娘的声音里,看那片红云,怎么能红成这个样呢,确实像滴着血,有地方发黑。我胳膊上簌簌地起了鸡皮疙瘩。
在部队时见的奇云也不少,黎明时一队队坦克开向靶场,我在后面的大卡车上,站在前车厢眺望,太阳还没露面,青色灰色夹杂着黄色红色,把东方的尽头染的五彩斑斓。我想起坦克八师宣传干事顾旭中拍的照片《打靶归来》,坦克车队从云彩里出现,炮塔和天线成了剪影。
以前总以为地球上景色复杂多变,天空一望无际相对单调,谁知天上“波诡云谲”,可谓是液态的油画,行走的雕塑,创意无穷尽的素描簿。
应该说,天空在自然界里的各种变化,尤其是难以预测,那种匪夷所思的视觉冲击,足令你目瞪口呆。
这次在西班牙,那些扯眼球的云,又一次使我目眩神迷,车上几个搞绘画的,还有雕塑家赵晓辉,忙不迭地用手机拍照。
车窗外景色变幻,太阳在云层间出没,给白云镶边,特别是黄昏之时,翻涌的云层重重叠叠,金黄浅红,斑斓多姿。我突然发现眼前所见,好像非常非常熟悉,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走过那么多地方,不一样啊,哦,突然想起来了,是在梦中!
在一个奇异的梦里,我被空中出现的画面惊呆了,急得赶快回身拿相机,拍下它!手忙脚乱调整单反指数,感光度和光圈、速度,我要用手动挡拍出最满意的层次和效果。厚厚的云层出现类似科幻电影的场景,一个巨大的车轮,正在从天空落下,眼睁睁要碾过草地上的一群牛羊,那些动物们赶快跑啊!我嘶哑着却喊不出声音。这时车轮忽然消失不见了,头顶上出现一个个飘浮的风筝,像海里一群群巨大的鲾鲼鱼,扁平发白的肚子,晃晃悠悠,我惊骇又惊喜,拍下这难得一见的画面,估计摄影家们得羡慕死。谁料想还没按下快门,天空画面又变了,一个楼房一样大的月饼,金黄色里带着微红,我迷迷糊糊看到上面的“五仁”字样,也许是蛋黄或者椰蓉?咽下口水端起相机,我从小视窗瞄准开始构图,天空中的情景突然模糊,好像又在变,一道道的门,长方形的,拱形的,带廊柱的,有尖顶的塔楼,是海市蜃楼吗?会不会风吹云散?
我在一阵阵的急躁中醒了,朦胧里一腔遗憾,那些远远近近的、让我贪婪的风景,神秘莫测的云,奇奇怪怪的形状,我多么想把它们定格在相机里,偶尔翻翻,引你进入一个美妙虚幻的世界。
西班牙诡异的云,触动了我那些早已飘散的梦。在域外陌生的乡野间,我怅然地望着车窗外,有些失落。
原载 杜帝语丝
2025.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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