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溪
浣花溪的竹叶托起溅落的蝉鸣,水面倒映着晚唐的天空……少女用镜头捕捉茅屋上的风,让走过的人将她拍入千年前的诗境。那时戴苇笠的老翁已退远为背景,沿淅沥的雨丝隐入篱笆后的碎影。麻雀在后来的日子,常常承当省略号的角色,用羽毛掩起细节;已是高科技时代,杂草依然绵密的呼吸一样围着柴门,基因未改。暗水流花的复制与粘贴,令烹茶女子背后的蓑衣有了些沉重的年月。折断的桂花映照前来听秋的人;浓绿的静谧淹没相隔千载的距离。甚至风声已在日久里枯黄,踏过石阶的足迹依然是读诗的回响。草堂门前的韵律,仿如叶片一边清扫一边在飘……
青州光阴——谒李清照纪念祠
到门楼的时候,蝉声落了一地,洋溪湖畔的阴凉在酝酿东篱的忧愁;黛瓦青砖与森森草木用七千年的风霜雨雪,构筑阴柔少阳的青州。在北宋的石板路上,不敢翻动风的走向,每一缕都通往婉约词乡。藕花索引无数寻寻觅觅的目光;而雨水走过的玉带桥,干净无殇。镂空的闲窗透着风声,令遍布悬念的园子,润入多少黄昏成分;销魂的暗香,寄存在那些叶瓣花影里,且高过邻园的唐楸。斜倚台阁围栏,隔帘窥望灯火阑珊的九州古都,城堞尚挂当年残月。萧条的庭院,只落下词牌的韵脚与光阴为伴。
长衫先生
长衫,宝蓝色的。民国年间的一个寥落寒秋。报纸上竖排的繁体字,与法桐树落下的叶子相似;墙外瘦瘦的街道,是一个斜坡,山坡上有铸铁的炮台。山坳深深,有人用笼中的鸣啭做色诱,扰乱候鸟南飞的行程。撵得穷人到处乱跑的风,也萧杀了山坡的绿……下午四点钟阳光便显出病弱了,犹如痨病的症候。掩起诗集于长衫里,出了校门匆匆地走,坡道下面是市场。到了用煤球炉取暖的时候了,有车夫拉着煤车费力地爬。是该让“铜的要绿成翡翠,铁罐上绣出几瓣桃花”的时候了;那时却又看到树林里有孩子在捡拾柴草……再往前就是前海沿儿了,看海可以是每天的功课。渔家的船常常停靠的岸边,也许有新鲜的黄花鱼卖;一坛苦露酒(即墨老酒)便可打发整个夜晚。那时海风轻撩长衫的一角,宝蓝色的,只是双肩有些发白。一个民国的深秋,教授黄昏时会去海边走走……
鲁迅公园
时间带着我走了很久,在海边却停下了;于是,我才知道这么多年,这里居然没有变。礁石依然褴褛不堪,海水沉静的蓝,依然烧灼着饥饿的眼,以及一群针砭时空的黑松,将针叶指向潮起潮落的海湾。夕阳骑上老虎窗的时候,街对面的啤酒屋已挤满了白色泡沫与浑浊的喧嚷,夏天似乎从未从这里走过去,即使法桐树的叶子都落尽了,枯枝依然高高举着一枚枚铃铛的种子,在摇响滞留不去的时光。当我敲开一首诗的门,院落石墙上的常春藤俯首帖耳地,倾听大海涌动的声响;浓雾弥漫的夜晚,醒来的鱼鳞片的光泽交横迷离,充满深蓝的魅力。岁月单薄,涛声却从未缺席;一条小路的蜿蜒而去,注定与叙说的境遇有关。在某个拐角处我折身回顾,这里依旧是鲁迅的公园……
原载 汕尾散文诗学会
2025.10.13 广东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