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体检之类有些哗众取宠，或者商业操作，呼啦啦拉来一批人，应付公差般走一趟，结账一分不少，效果差强人意，甚至走马观花，形式大于内容。
嗨，都是单位福利。无所谓。
网上有不少文章说，体检可有可无，有的甚至说体检是无事生非，这无事生非和我多年前写的一篇散文《无事生非》一字不差，我那篇文章巧了，也是从体检写起，因为近些年人们解决温饱以后，健康产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我在文章里说了国内的过度医疗，也说了大量公司借体检发财，重点其实在无事生非，我们尽可能别在生活里自寻烦恼，没感到特别的不舒服，加上大部分的生理本能，神奇的自愈，所谓体检有多少真效实能？
我在那篇《无事生非》的散文里，讲了几个事例，有亲历，有道听途说，更多的是亲眼目睹，即便算是第二手材料，但分量沉重。
我已经连续两年没参加体检了，今年有同事一再劝我：你给那些商业体检机构节约了，自己没有半点回报，干啥呢！
我犹豫半天，要不就去吧，闲着也是闲着，也许聊胜于无。
想不到，体检时一下子见到了那么多老同事，
平时哪能见到他们啊，基本上都在看孙子、外孙，年轻些的还在打拼赚钱，单位已经成了遥远缥缈的记忆符号。
见了老同事我大吃一惊，脑海里跳出的是古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一点不假，本质情绪毫厘不爽，伟大的诗人艺术家啊!
老同事里，瘸腿的，满头白发的，老态龙钟的，还有不显年龄英姿勃发的，感叹，问好，回忆旧事，一片惊呼，还有宠辱不惊的老练领导，哼哼哈哈。
有几位老同事像打针一样，刺激我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们的副台长，以前是广播电台的主持人，在岛城大名鼎鼎，事业如日中天，老百姓经常以能见到他为荣。那时候网络不发达，传播就靠着官方媒体，他们火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一个差不多的人，在那个公众瞩目的岗位上，不火也难。记得他偶尔参加社会活动，笑容可掬，挥着手，说我来看看大家。
今天他不挥手了，拄着棍，颤颤巍巍，说大宋你也来了？
我说体检嘛。
他咧了咧嘴，似笑非笑，还没说什么，我另一个老同事走了过来，这个老同事是个著名美女，在电视台风光无限，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美女姿态优雅，在体检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下，说真想你们啊，老同事，咱们都老了，岁月不饶人哪！
周围的老同事纷纷说你还是那样，根本不显年龄。
录音部一个技术员还开玩笑，说我以为一个小姑娘走过来了，谁知道竟然是你！
众人哈哈大笑。
我们的一个台长过来了，他笑吟吟地问候大家，各位好！
有人起身，鞠躬，说老台长好！
有人无动于衷，还故意阴阳怪气，说，大官小官，退休了还不是一样，有什么了不起!
老台长似乎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说，工作的事儿，早过去了。
我脑海里跳出他在会议上正襟危坐的严肃样子。
也巧了，我们的又一个台长，这时也过来了，不知谁小声嘀咕，哎，现在的领导真多。
这个台长虎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冷冷地坐在旁边。
我们一帮人哑口无言，刚才开玩笑的录音部技术员，也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台长来了？
台长头也不歪一下，根本就不搭腔。
可能台长没看出是谁，我们都戴着口罩，不是非常熟，不一定能认出来。
想当年我刚到新闻单位的时候，整个青岛市就一家报社，一个广播电台，也就是一个频道，1377，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复杂，101多好啊！
社会发展有目共睹，报社越来越多，广播电台和电视台，频道都分别有七八个了，加起来快小二十了。
什么概念，假如你要听广播，或者看电视，可供你选择的，仅仅是本地，就让你顾此失彼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接二连三！甚至四五六七八九！
也是，拼命争发展的年代，拉广告的阵地越多，你赚的钱就越多。一个县长早说了，喝不喝先倒上，跳不跳先搂上，洗不洗先泡上。
不过，我们广播电视事业蓬蓬勃勃，大干快上，很快就僧多粥少，媒体平台吃不饱了，到处抓广告，竭泽而渔，鱼死网破，惨淡经营。
我经常在酒桌上遇到人嘲弄:你们电视台基本上就是百货商店，什么也卖，比那些小超市都不要脸。
我问怎么了？
他们说，你们卖大米卖白酒卖海参卖衣服卖烧鸡……前面进货，后面推销，电视节目一条龙，真能忽悠。
我说编辑记者也要吃饭吧？他们自己打食，挣一个是一个，应该理解。
突然有人喊：吓唬谁哪！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们广电局的著名记者，曾经左右过岛城经济政策的大腕，他淡淡笑着，不知是不是影射刚才冷冰冰的台长。
大腕记者咳嗽一声，说，人啊，一定要多笑笑，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虎着脸，死的惨。各位，是不是有道理啊？
的确，另一个主持人接口说道，很多病都是气出来的，生闷气生出来的，肝癌就是这样。
那个虎着脸的台长咧着嘴，算是笑了笑，终于吐出几个字，哦，对，有道理。
大腕记者声音洪亮：其实咱这个体检，大病检查不出来，小病它不管，有什么用？心理安慰而已。
主持人说：还是小心些好，应该检查，防患未然，早发现早治疗。对不对？
大腕记者哈哈大笑：发现什么？我一个同学的胆，早已经手术切除了，过了几年去体检，拿到报告一看，胆囊炎。我同学打趣说，无胆英雄好几年，死而复生了，无中生有了？同学去问，原来把名字给弄混了。要是同学早告诉我，我去收拾体检医院！他们算是体检事故！可惜我同学太老实了，人家一道歉，不了了之。
同事们议论纷纷，有附和的，有说一定要仔细核对，弄错了挺麻烦。也有说现在管理细了，不至于吧。
我发现同事们里也有年轻面孔，提前退休混入老干部群了？
我问电视台的一个同事，你怎么也加入我们团队了？
他答:刚刚退休，2021年了嘛！我是1961年的，已经整整60周岁了！
啊？你也60岁了？我大吃一惊。
你觉得呢？大宋老师，你现在算是我们的前辈了。
同事笑呵呵的。
我忍不住：真的吗？我没觉得啊？
同事撇了撇嘴：真没数！满脸皱纹，头发胡子都白了。
是的，不抗混，确实老了。我在心里嘀嘀咕咕，同事们老了，我更老了，没办法，自然规律。
谁知道，参加一次例行体检，体检的结果还没出来，精神上先洗了一次澡，也是受挫，按著名演员宋丹丹的说法，伤自尊了。
有同事陆陆续续走来，有的还拄着棍，颤颤巍巍，拐杖是不锈钢四个爪的，抓地稳当。
都这个地步了？唉！
这篇文章我本来划拉了几个字，题目就叫《体检》，可是体检给我的刺激，确实是吓了我一跳，谁都不知道自己老了，别人眼里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才是残酷的现实，我干脆改成了现在的题目。
2021·10·4 于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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