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田丨经验世界的锻造与雕刻——读秦巴子诗集《此世此刻》 - 世说文丛

王可田丨经验世界的锻造与雕刻——读秦巴子诗集《此世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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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巴子.png 作家秦巴子

无论在陕西还是全国范围内,秦巴子都称得上是一位实力诗人。过去是,现在依然是。但他并非只写诗,你若读过他的随笔,便不会拒绝承认:他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随笔作家。新世纪以后,秦巴子将写作的重心转移到小说上,或许这种综合性的叙事文本,能更好地承载并丰富地表达他对社会和人生的认知。由文本层面来看,秦巴子同样无愧于优秀小说家之名,大家津津乐道的《身体课》等,就是证明。他心目中的“伟大小说”,正在酝酿,或已付诸实践,也未可知。
如果有一天,他索性将键盘弃置一旁,将内心宏大的构想弃置一旁,即使我们不明原委也不可能责备。
秦巴子出版过多部诗集,由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此世此刻》,收录了他各个阶段的代表性作品,勾勒出诗人四十年诗歌写作的面貌和轮廓,并呈现了其中最为精彩的部分。“此世此刻”,单看书名,我们似乎对他的诗写路径和观念,甚或处世态度,已然有所领悟。对于我们而言,“此世”是唯一的世界,“此生”是唯一的人生,而“此刻”作为一条路径或一个切口,既可指向过去也可指向未来。拥有“此刻”,无尽的光阴才有赎回的可能。
据此,我也猜想,对于神秘虚幻、不可知的事物,诸如“彼岸”“往生”“来世”“乌托邦”“梦幻”之类,诗人一定缺乏信赖和热情,因而也拒绝为其派发词语。立于“此世”,注目“此刻”,“求真”,应该是秦巴子首选的诗学要素。
诗人二十来岁的早期作品,不免受到那个时代某种诗歌类型的影响,但语言的简括、意象的鲜明,以及立意和构思的新颖,一直延续到很多年后。《刀》《绳》《盐》,依据事物的外在形态或独有的物性展开联想,联结更多与此相关的事物及其特征,而后删繁就简,提炼出精警甚至不乏悖论的诗意形象和诗性内容。将人完全剥离出来的《空衣服》,恰恰又是紧贴人生并呈现了其中的负累和虚无,诗歌形象与写法让人侧目。这些都是他三十岁左右的表达。应该说,《中药房》是这一时期的集合与大成。在药房和人世、疾病与生命之间,千头万绪,种种境遇和细节,必然与悖谬……都被压缩在四十来行的文字空间里。“中药房”有写实成分,又带着譬喻性质,甚至还有些许莫可名状的象征性,它将我们吞进又吐出,最后说出的是让人醒悟抑或不寒而栗的真相:“一切活物都有疾病/一旦死去皆可入药”。
不得不说,秦巴子是早慧的,又是老成的。作为一种普遍性的发生状态,“青春期写作”会在多数诗人那里留下烙印,至少带有痕迹,但秦巴子这一时期的文本以其语言的老辣和认知的深刻,几乎否定了那种可能性。
如果说《中药房》和《麦地上的风筝》,在绵密、综合的文本空间还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意识和闪念的拥挤,语言的虚迂应对,那么此后更多的作品在词与物的关系认证上就果断了很多,确凿了很多。像《绳子和马头》《二胡或古都》《雪夜凿冰取水》等,将情感与智识隐藏起来,用鲜明的意象说话;《立体交叉》《废都》等,有着对城市生活以及时代内涵的深刻洞察与思辨;而《带电作业》《面具商店》《枪手归来》等,既有现实感,又有现实的变形,甚至超现实的荒诞。还有,《书籍的状态》《废墨》,不乏对语言以及书写行为本身的反思,并展现了在时代语境下种种惨烈的境况,语言的真理也包含着“语言的黑暗”。这些诗人四十岁以前的作品,其成熟度和风格特征已是相当醒目。语句简短,却如精心锻制的铁钉,闪着锋芒,契入事物的内部;又如焊接的钢管,蕴涵并释放着自身的果决与重力。这些技艺精湛之作,是诗人运思的结晶,也是语言之花,语言的肋骨。
新世纪头十年,秦巴子尚延续着以往的创作路数,像《雕像》《现实一种》《身体里的城堡》等都是很精湛的作品。十年以后,他陡然转身,毫无怜惜地将他运用自如的意象以及相应的修辞策略从语言中驱离,带有譬喻性质的意象被日常生活中实实在在的物象所覆盖,大部分诗作近乎完全写实。当既往的诗意和美感被放空,也就意味着语言要舍弃冗赘的行头,裸身奔走。也恰似将舞蹈变成走路。这个时候,诗歌又如何成其所是?新的诗意该会如何产生?
秦巴子的“中年变法”不会是一时的冲动,很可能筹划已久。而且,若没有一些看家本领或特技,就会陷入自设的尴尬和被动。《小春天》是小的,这种细小黏连并贯穿众多事物的小,扯出一个线头就扯出了一团锦绣。结尾“地震的大”,是翻转是比对,产生阅读的震撼。《特护病房实录》够具体够实在,遭逢这样的场景,相信没有人会无动于衷。而最后“另一扇门打开/白色的雪花/飘了进来”,这样的诗化与前面实录的衔接并不违和,反倒十分融洽。《神马》超级写实,又十分奇特,称得上是虚实结合的典型。就表达效果而言,《此世此刻》中的悲悯没有丝毫的做作,《呐喊》中小男孩的童真,竟可以简单到“王梅梅,下来玩”这样的呼求。就是在一些更直白的叙述或叙事情节中,我们也能发现和感受那种语言纹理的细密紧致以及层次的丰富。
以往幽深的诗境和浓郁的诗意氛围消失了,粗粝的生活本相裸露出来。叙述以及叙事的技巧,幽默感乃至反讽、戏谑的口吻,重构了生活之诗的驳杂丰饶及其美学趣味。
通读诗集《此世此刻》,仅凭感官也能发现,上编的“新意象”和下编的“新世纪”在诗歌面貌上的巨大差异。当一种写作范式达到自身的成熟与诗性的饱和,墨守成规,自我重复,就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说,秦巴子的“中年变法”不仅必要,也事出必然。对他来说,无论写什么和怎么写,“求真”始终是目的,方法当然可以随时调整。他注目经验世界的一事一物,不浮夸不虚无,精心地提炼、铸造、雕刻、打磨,出示了这个时代优秀的语言匠人的手艺和创造性。


王可田,1972年生,陕西铜川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评协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参加中国作协十代会,入选陕西百优作家扶持计划。出版诗集《麦芒上的舞者》《存在者》,评论集《诗访谈》《诗观察》。曾获全国鲁藜诗歌奖、陕西作协年度文学奖、陕西青年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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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王可田丨经验世界的锻造与雕刻——读秦巴子诗集《此世此刻》》 发布于2024-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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